替嫁后,我与反派he了[穿书] 作者:梓霂 文案 林洛穿书了。 成了一本古早玄幻虐恋小说里的炮灰女配。 被人诬陷咒害女主后,不仅被取了内丹,还被做成与原女主一模一样的傀儡,献给本书最大的反派,魔尊赫连湛。 穿到被取内丹的前一刻,眼看那把闪着蓝焰的剑就要刺进她的胸膛。 林洛:危。 情急之下,她高喊出声:我自愿嫁给反派,就不劳你们动手了! * 赫连湛作为全书最大的反派,生世奇谲,阴沉暴戾,覆手便是血雨腥风。 似乎生来的目的便是与这浊世同化为烬。 可后来,有个女子却拉着他的手,笑靥嫣然:“从今往后,我可以陪你去任何地方。” “地狱呢?” “你帮我点灯就行。” 日光从叶间洒落,她皓齿熠熠,明眸生辉。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跳动得极慢极慢。 地狱那么黑暗,便不带你去了。 或许…… 一起留在这人间也挺好。 (男主前期疯批无度,一心复仇,后期追妻火葬场。) 内容标签: 女配 甜文 爽文 史诗奇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洛 ┃ 配角:赫连湛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炮灰和疯批相互救赎 立意:互相扶持经历风雨的感情才最动人 第1章 穿书 “林洛,你残害同门手足,手段狠毒,其心可诛,今日,为师就要替天证道。” 林洛洛抬头,只见石阶上一中年男子手持长剑向她走来,宽袍大袖,面容端肃,像极了仙侠剧里的那些修真的道长。 这是林洛洛人生中最无助的一刻。 被五花大绑在高台的一根石柱上,高台之下站着许多身着道袍的仙门弟子,正在对她喊打喊杀,叫嚷声不绝于耳。 就在她睁开眼之前,她还是娱乐圈最当红的小花旦林洛洛,正坐着飞机要赶去魔都参加一档综艺的录制,就因为在飞机上太无聊,所以翻出以前下载在手机里的小说随便看看,她记得小说名字叫《连城合璧》,是古早仙侠虐文那一挂,文风拖沓冗长,结果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这一下醒来,就穿书了? 穿书就穿书吧,为何要让她穿成那个刚出场没几章,就领盒饭的工具人炮灰?! 看书时林洛就想吐槽,这个炮灰女配的存在,大概全是作者为了能让女主有个借口逃脱嫁给那个嗜血残暴的魔尊的命运,好顺利与男主双宿双飞,而写出来的工具人角色。 这炮灰女配与自己的名字只差一字,叫林洛,一出场就被人指控企图用安魂咒咒害女主楚清清,结果楚清清福大命大,被男主黎子书救下,目前只是昏迷不醒,不日便会醒来。 而林洛却人赃并获,不仅被取了内丹,含冤而亡,还被师父秋泽平做成傀儡,献给了本书最大反派,魔尊赫连湛。 至于为何要被做成傀儡,全是因为这个当口,魔尊突然点名要娶楚清清,问他们明月峰要人,但秋泽平又不愿意让楚清清这个自己最得意的女弟子前去送命,所以才想出来了这么个损招——傀儡术。 傀儡术乃是云天宗的禁术,可生死人肉白骨,被取内丹而亡的林洛就这么被制成与楚清清一模一样的人偶献给了赫连湛,后来又被赫连湛吸干全身血液而亡,下场可以说是凄惨无比。 记忆戛然而止。 林洛眼看着身前的秋泽平一步步朝她逼近,他抬起手腕,手中那把闪着蓝焰的银剑仿佛下一秒就要刺入她的胸膛。 “别杀我,我自愿嫁给魔尊!就不劳您动手将我做成傀儡了!” 林洛高喊出声,声音凄厉,惊起枝头的好几只飞鸟。 秋泽平浑身一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满脸惊诧道:“你……你说什么?” 不止秋泽平,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林洛这没来由的一出,看傻了眼。 林洛的大脑飞速的运转,她将舌头捋直,保证说话不秃噜嘴:“师父,我说,我自愿嫁去神魔宫,给魔尊献祭,就不劳您将我制成傀儡了。” 林洛本来在现代就是个有口皆碑的90后演技派小花,台词功底一向很强,所以此刻她说的话极为清晰,一字一句,都让在场众人听的真切。 众人鸦雀无声,尽管惊掉了下巴,但目光却都不由自主地全部转向高台上的林洛。 “师父,求您了,别让我死在您的手上。” 林洛语气哽咽,倔强地仰着头,满脸委屈,眼泛泪光地看着秋泽平。 此刻,她早已散开的黑发像流水一般滑到肩上,露出苍白却轮廓完美的脸庞,那双幽黑狭长的眸子张开长长的羽睫,微微轻颤,我见犹怜,毫无血色嘴角抿成向下耷拉的一条线,像是带着诉不尽的哀愁。 像极了纤弱无比但又带着倔强的菟丝花,有一种摄人心魄之美。 众人在心中暗叹,先前怎么没觉得,这林洛生的如此柔美可人呢? 或许……是她平日修为太过平庸,性格又太过冷清,总是默默站在人群最安静的一隅,才没被人发现她的绝世姿容。 秋泽平瞧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中划过一丝不忍,手中的剑缓缓放落下去。 他盯着林洛,颇为严肃道:“此话当真?” 林洛的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她唇角不停的颤抖着,拿出平生最好的演技,呜咽道:“师父,您就让我死在魔尊手里吧,弟子心甘情愿嫁过去,自愿替楚师姐偿命,弟子不想死在师父手里,更不想让师父为我背上动用禁术的骂名。” 或许是她的演技太好,台词具有感染力,动容了在场的众多弟子,人群中突然有人开始为她说话:“师父,您成全师妹吧。” “是啊,您成全她吧。” 秋泽平轻轻垂眸,若有所思:“可魔尊点名要的是楚清清,若不制成傀儡,恐怕会被察觉出端倪,到时候……” 这时,秋泽平身后突然走上来一名身材颀长的蓝衣弟子,他走到秋泽平身边低声道:“师父,用易容术不就好了,这样一来,您也就不必耗费精力动用禁术了。” 那蓝衣男子身后还跟着几个弟子,他们一起点头符合道:“是啊,这林洛和楚师妹身量面容都相似,那魔头一定看不出端倪。” 秋泽平还是犹豫不决:“可这易容术维持的时间有限……” 那蓝衣男子眸子微微一转,附到秋泽平的耳边:“师父,那大魔头身边的女人,有几个活过一个月的?” 秋泽平面色微微一滞,而后缓了下来,像是被他说服,略略点了点头:“迟渊说的有理,既然如此,那便将先将她关在后山石镜之中,不日送往神魔宫,献给魔尊。” 听完这句话,林洛脑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至少她的小命暂时被保住了,她便顺从地随着那些人将自己带往石镜。 所谓石镜乃是一处三面石壁林立,设下多重结界的场所,是专门关押云天宗那些犯了罪的弟子的。 看着那道闪着蓝光的结界之门,林洛没忍住,抬脚便想试试碰到会如何,结果下一秒就被弹了回来,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 真是应了那句吃亏教做人,林洛怒视着那道结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敢再靠近。 就在她可可怜怜蹲在墙角边的时候的,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人自外靠近结界,停下了脚步,取出手中的玉牌抬手一挥,结界消失,然后走了进来。 林洛这才看清,那人一席蓝衣,眉清目秀的,就是今天早上为她说过话的那个迟渊。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也算是为自己求过情,所以林洛对站起身来,对他报以微笑。 迟渊却仿若未见,目光疏离,从袖中取出一瓶药,像是例行公事一般道:“师父命我让你吃了这个,确保万无一失。” 林洛向后退了一步,满脸戒备:“这是什么?” 迟渊微微别过头,并不直视她,语气冷淡:“师父怕你生异心,所以用此毒来操控你,命你每个月自己想法子来云天宗取续命的解药。” 什么?林洛微微一愣,重新在脑子内过了一遍他的话,也就是说吃了这毒药,每个月都必须按时服用解药,不然她就嗝屁了呗? 林洛面色苍白,此刻只想口吐芬芳。 她偏过头,语气冷淡:“我不喝,反正我迟早会被魔尊杀了,就不劳你们多浪费一瓶毒药了。” “你必须喝。” 迟渊并不打算与她多费口舌,一步步朝她走来,捏住林洛的下巴,就将毒药灌进去。 “唔……”林洛死死咬紧牙关,但那手劲力道太大,还是将她的嘴掰开,把毒药灌进去了七七八八。 迟渊完成任务后便立刻走人了,林洛半跪在地上,努力想把刚才喝进去的毒药抠出来,但这毒早已入腹,无法吐出了。 林洛仰头望着那一轮玄月,今日是朔月日,也就是说下个朔月日前,她必须要到解药,不然就一命呜呼。 林洛欲哭无泪,真是前有吸血老祖,后有豺狼虎豹,如果这是游戏,那真是地狱难度的脚本! 第2章 逃跑 三日后 林洛坐在梳妆台前,身着霞帔,艳色纤姿。 看着镜中那张陌生的脸,她忍不住轻轻用指尖抚了上去,吹入芙蕖,琼鼻杏眼,雪芙香腮,无不彰显出这张脸孔的美艳。 不得不说,这女主楚清清的颜值实在是绝,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种,微微一笑,便是勾魂夺魄,若是在现代,那成为顶流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 不过,她对比过,其实原主林洛的这张脸与这女主相比,也并非就是败了下去,可以说,这林洛的美与楚清清相比,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美丽。 那是一种较难用言语形容的感觉,大概是一种空灵飘渺,纤弱无匹,却又让人觉得心生触动的柔美。 不过,由于这原主先前性子太过冷清,并且过少与人交往,在人群众又默默无闻,故而这张本该是美轮美奂的脸,便被埋没在了一干明月峰女弟子中,变成了平平无奇,真是令人可惜。 林洛上辈子混了那么久的娱乐圈,见过无数优质美女,所以更加清楚,原主这种美丽,是一种非常难得的气质出尘之美。 若是稍加打扮装束,定然是绝世出尘,令人过目不忘。 正神游间,身后的喜娘已然将自己的发髻梳理完毕,镶金佩玉的凤冠落在自己的头上,虽光彩照人,但又像是一层重重的枷锁,让她难以喘息。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外头传来一声:“新娘入轿”的高亢之声。 那喜娘便立刻将大红盖头往自己头上一盖,扶着自己向外走去。 喜轿已然在门口备好,那几个轿夫见新娘出来,便即刻将轿子微微压低,撩开车帘,等着新娘坐进去。 喜娘搀扶着林洛一步步走到轿前,将她扶进轿子里,坐定。 林洛坐定后,只觉得眼前的光亮突然变暗,像是有人将车帘落了下来。 她低头,看到自己大红的绣花皂靴,心中没来由一阵紧张,此刻轿子猛地一晃,她立刻伸手撑住身下的座位,稳了稳自己的身子。 轿子开始行进,那些轿夫都是神魔宫派来的魔修,虽不能御空飞行,但脚程之快,也是凡人无法企及的。 轿子内部逼仄阴暗,因为轿帘全部落下,隐约只能从外头透进些许天光。 林洛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心中烦乱不堪,索性将盖头一掀,扔在一旁,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她用手指轻轻拨开窗帘的一角,瞄了瞄外头的情形。 此刻,外面绿树成荫,山石林立,看来,她们已经在慢慢走出云天宗了。 她不知道神魔宫离这儿有多远,但她只知道,她不能去。 她不能就此成为魔尊赫连湛手中的一具被蹂躏而亡的尸体, 她要逃跑。 这几日她暗中打听到的消息是,神魔宫地处陵西山谷,那里离云天宗距离很远,就算是魔修抬轿,也得有好几天的脚程。 是以这一路上必定会沿路休息,而她,也定要找到合适的契机逃跑才行。 不过,这接亲队伍里,不仅有部分自告奋勇要一起去云天宗女弟子,还有神魔宫派过来接亲之人,但毕竟自己是主角,所以这些人的焦点自然都在自己身上,要逃跑,并没有那么容易。 不知过了多久,大队人马终于停下了脚步。 轿子落地的那一刻,林洛甚至可以听见山涧清泉流动,鸟鸣燕啼之声。 想来这是来到了一处草木丛生的山间之路。 她拨开帘子,走出轿子,却见天色明朗如画,周围山清水秀,轿夫和随行之人,三三两两蹲坐树下,有的纳凉,有的歇息。 此刻见她出来,众人的目光都齐齐的望过来,让她蓦然成为众人焦点。 林洛不慌不忙,转头冲他们挽唇一笑,在众人惊艳的眼神中自顾自的走到一旁的小溪边,提起裙子,蹲了下去。 她看着清澈的泉水,双手交叠,捧起一捧甘冽的山泉,一饮而尽、 泉水顺着她的下颌流到了纤细的脖颈里,她毫不在意,抬起柔夷便将这些水珠一擦而去。 众人虽盯着她看了半晌,但见她只是出来透气,喝水,并不是干什么特别的事儿,没过多久,便都将目光都移向了别处。 自顾自说话,做起自己原本的事而来。 很好,这便是她想要的,林洛在心中舒了一口气。 最近她要尽可能的频繁活动,让大家习以为常她好动的特点。 如此一来,大家对她的关注势必会慢慢减弱,届时伺机逃跑,就可以成为一件可行之事。 林洛伸了个懒腰,环顾了一圈四周的环境,此地百草丰茂,花团锦簇,湛蓝的天空倒映在淙淙的溪流间,有一种恍然如梦的仙境之感。 一群云天宗的少女们,此刻正在花丛间追逐嬉戏,时不时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看着那些活力年轻的面孔,林洛的心中忍不住柔软了一下。 但柔软只是一时的,对她而言,更多的是慨叹。 想着这些被一同送去的女弟子即将接受的命运,她便忍不住心头一缩。 这些女弟子虽名为陪嫁媵女,但她们每个人其实都是自愿的。 这些陪同的女弟子,全是为了成全云天宗的大义而不惜牺牲性命都要借着这次机会,去到赫连湛身边,谋求机会将其除去。 所以这几个云天宗的女弟子,是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而去的。 林洛看着她们此刻释放出的少女天性,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云天宗那些虚伪的道长们给她们灌输了多少洗脑的思想,让她们能够不惧生死,也定要除去魔尊赫连湛。 林洛浑身一机灵,啧啧而叹,可怕,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总之,她是不会被秋泽平那老头的思想给毒害的,那张虚伪至极的脸孔,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近十年的她,一识便破。 现在,她只想保全一己之身罢了,云天宗和神魔宫她那个都不想沾,逃跑以后,天大地大,她只管四处飘游,乐居山水便是。 她又瞧了一会四周的地形,便准备转身回轿子。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洛疑惑转身,却惊奇地看到一个头上长着两只黑色犄角的清隽少年,正一脸微笑的看着她。 那少年唇角微扬,声音动听。 “夫人在看什么呢?” 林洛眨眨眼睛,有些怔忪。 她还是第一次在这修真界看到灵物化成的人,只见春熙的暖阳洒落在少年白皙透亮的脸庞上,肤色如玉耀,弯弯的月牙眼,笑意盎然,让人如沐春风。 “你是……” 搜肠刮肚了一会,林洛灵机一动道:“一头野牛?” 那少年面容一滞,轻笑起来,月牙眼弯的愈发厉害,几乎将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他的声音温温柔柔,格外动听。 “夫人说是便是吧。” 林洛突然感到自己刚才说话的突兀,甚至有些不太礼貌,立刻着急地摆手试图解释。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唐突了,不该直接这么叫你的,只是……只是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灵物,一时没忍住,才失语了,还请你不要介怀。” 那野牛少年绿宝石般的瞳孔粲然笑开:“夫人不必如此抱歉,小牧乃是主人派来接你回去的,一路上夫人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跟小牧提。” “原来你叫小牧,很好听的名字。”林洛客气的冲他笑了笑,脸颊梨涡深深:“如此,一路上便辛苦你啦。” 那野牛少年眸光一动,声音温和道:“夫人,您不必同我客气。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还请夫人上轿吧,我们即刻就要出发了。” 原来是过来催她启程的,林洛抿唇温柔地笑了一笑,点点头顺从地往轿子里走去。 现在她必须努力让自己的一切行为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样才能借机在大家不注意的情况下逃离。 天色渐暗,月影正浓。 山涧不时飞掠阵阵寒鸦之声,平添了几分静谧萧条之感,此地树影婆娑,丛林茂密,溪流蜿蜒。 队伍行至此处,打算原地打坐,休息。 修仙之人,虽不用日日休眠,但每日的打坐运气,是不可少的。 林洛惊觉轿子落地停歇,片刻后,外头人声哑然,她轻轻掀开布帘,借着月色,察觉到所有人都盘腿而坐,双手轻放在双膝之上,紧闭双目。 似乎在凝神静气,周转灵气。 她小心翼翼地将头上所有的朱环玉配悉数取了下来,轻轻搁置在一旁,然后伸手抬起轿帘,蹑手蹑脚的往外走去。 月色空灵,照出她脸上焦灼又努力镇静的神色。 她悄无声息的穿进树林让,然后向山下的方向走去。 早上她观察过这一带的林区地形,这里的山路虽然陡峭,但半山腰层层叠叠的茂密丛林却都是良好的藏身之处。 只要循着一个方向坚持不懈地走出这片密林。 应当就能找到山下的村落。 林洛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严严实实的茂密树丛之中,但事情并非如此顺利,就在她一步一步艰难的顺着倾斜的山体往下走时。 上头的山道上突然传来阵阵嘈杂不已地呼喊之声。 “夫人不见了!” “大家快找找!” 第3章 魔尊 林洛心头大震,一下子手没抓牢树枝往下滑了几步,好在她连忙稳住心神扶助一旁的树干,捂唇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回头望去,只见山上人影憧憧,无数的火把瞬间点起,将山上照的犹如白昼。 看来这群人察觉到了,正在手忙脚乱的寻找自己。 林洛眼看着山上的灯火慢慢聚拢,突然有人在喊:“快看,这儿有脚印,夫人或许是往山下去了。” 她心头一紧,立刻加快脚步往山下跑去。 这山路虽不是壁立千仞那般陡峭,但也不是那么平缓。 若是用飞快的速度跑下去,很容易滑落山崖。 是以必须借住手边的林木,慢慢往下行。 林洛看着前面深不见底的树林,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但身后的火光却越来越近,看得人心惊肉跳。 她努力稳住身体,让自己下行的速度再加快些。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刮过一阵强劲的大风,那呼啸之声犹如龙吟一般,让人竖起鸡皮疙瘩,更让本就心神不宁的林洛,惊骇无比。 倏然间,一道浩大的黑影突然出现,将头顶的月色都遮去大半。 那黑影之大,让人不寒而栗。 接着,传来一声巨大的怪物嚎叫之声。 让林洛忍不住回身看去,这一看,却让她顿时吓破了胆。 不知何时,身后不远处大片的高大修林被齐齐被拦腰折断。 一条庞大的黑影盘踞在那片被折断的光秃秃的树林间,那巨大的黑影长着长长的触角和胡须,绿宝石般的眼睛在月色下熠熠生辉,却又无比渗人。 那黑影腾飞而起,张牙舞爪间,血盆大口已开,发出一声巨大的啸吟。 整个山林似乎都在震颤,令人毛骨悚然。 竟然是一条山海经中浑身长满鳞片的巨形蛟龙。 林洛浑身不停地战栗,眼看那蛟龙的绿色瞳孔就要往自己的方向转来。 不行,不能被它发现了自己。 惊恐之下,她已经根本管不得什么后果了,也顾不得什么安全不安全了,撒开腿,就拼命地往山下的放向跑去。 耳边是呼呼而过的风声,前面是黑不见底的深林。 她能听到的唯有自己强烈的喘息之声,以及心脏要跳出嗓子口的恐惧。 也不知道晕头转向地跑了多久,身后的蛟龙有没有追上来,她脚下突然一个趔趄,绊在了一块山石上,然后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地上扑倒过去。 栽在地上的那一刻,她浑身不受控制的往山下滚去。 一直滚到了山脚之下。 惊魂甫定的林洛倒在山脚下,只觉得自己的身上被树枝和山石划出了许多伤口,生疼。 可山间传来的呼喊和脚步声,又让她不得不强撑着身子站起来,继续往前跑。 好在山脚下是平坦开阔的大道,不似刚才那么陡峭的上坡一般,好走了许多。 林洛皱了皱眉头,一只手扶着自己的似乎脱臼了的肩膀,咬着牙继续一路往前跑。 此刻的她发髻早已全部被打乱,墨发如瀑悬,脸上也因为刚才滚落山崖砂石磨出了几道殷红的口子。 月色下,她大红的嫁衣也早已被这一路的跌跌撞撞弄得凌乱破旧。 她目光坚定,看到前面不远处那片树林,脚下更加快了步伐。 她朝着那个方向继续跑去,然后一头扎进了树林中。 她不知道要跑多久,更不知道树林后面是什么。 她只知道,若是不这么做,她会被那群人抓住,到时候再想逃,就难于上青天了。 她在昏暗的树林间不知又跑了不知道多久,才终于看到了明亮的月色。 原来,穿过了层层树林,后面竟是另有一番天地。 这是一块视野开阔的场地。 有轻轻流淌的河流,正发出汩汩的水流声,万点星光坠在万顷碧波上,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梦,让人沉沉入睡。 那一轮旷亮无比的圆月,高高悬挂在一片深蓝的天际,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最最奇特的是,不远处,竟然独立着一棵硕大无比的,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树。 古树参天,枝条奇长,但枝叶的颜色都展现出一种昳丽的金色,枝叶繁茂间,遮蔽了苍穹和大地。 这棵古树在月色下,仿佛通体散发着的金色光芒,远远望去,像是笼罩在一片金色的炫丽之中。 此刻,这树,这月,这河,这天地,都令人觉得,此地恍然不似人间。 若非一阵清风吹过,树叶飘摇而下,纷纷洒洒,坠在地上,落在湖面,便真是要让人以为这是仙境的一棵参天神树了。 林洛转头看看自己穿过的那片密林,那里现在没有什么动静,她脑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线终于放松了下来。 看来此刻应当还没有被人发现她的踪迹,所以没追进来。 或许,自己现在是相对安全了。 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泥土,将黑色的长发拢到身后,不慌不忙地往金色古树的方向走去。 她累极了,所以想到树下休息一会儿。 看样子今晚是没法子出去了,此刻外头还不够安全。 今晚在这里将就休息一晚上,明日再出去找附近的村子。 走到大树跟前,她轻轻抚摸了一下大树粗壮的躯干,声音带着疲惫,又像是自言自语。 “树兄,今日借你的身子用用,让我休息一个晚上可好?” 说话间,她便提起了裙子,打算坐下去,靠在树根旁休息。 正要坐下时,头顶却突然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犹如金玉落盘,清越无比。 “何人扰我清梦啊?” 林洛微微惊愕,仰头游目四顾,却发现,树上粗壮的枝条上,不知何时竟然坐着一个姿态慵懒的白袍男子。 他上半身斜斜地靠在树身,双脚闲适地搭在大树的枝干上。 他五官精美无比,下颌线干净又恰到好处,满头金发随意披散着,临风飞舞,有如琼林玉树,又如冰山雪松,令人触目难忘。 他手里拿着把通体碧色的玉箫,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 这满天的月色空明,星辰朗朗,此刻似乎都入了他的怀中。 还有那双蓝耀石般的眸子,正带着深不见底的笑意望着自己。 其中像是有深不见底的汪洋大海,让人沉溺。 饶是在现代娱乐圈混迹这么多年,见过无数帅哥明星的林洛也禁不住愣了一愣。 这般的眉眼风度,出尘绝逸,妖孽啊,绝对是妖孽。 四千年,不,四万年美男的称号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林洛眼睛长得大大的,支支吾吾地开口道:“你……你是……神树吗?” 绝对是神树成精,这棵树一看便是集天地精华之美物,定然是经历了数千年风霜,化成人形自然后也是这般超凡脱俗,光彩照人。 树上的男子突然嗤嗤一笑,将玉箫放在手中,身子微微坐正。 轻轻一转眸子,冲着树下地女子粲然一笑:“小姑娘,好眼力啊!” 林洛见他如此说,想着自己果然没有猜错,便立刻冲他眨眨眼睛,央求道:“神树大人,小女子今日被人追赶,无心闯入圣地,还望神树大人收留小女子一晚上,他日必定涌泉相报。” 那男子扬起了眉毛,拖长了尾音。 “哦,那你打算如何报啊?” 说话间,他已然从树上飞了下来,踏着空灵的月色,双手负在身后,嘴角微微挽起,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 由于他刚才不大不小的动作,带下了些许落叶,此刻金色树叶纷飞,照的少女的眸子格外发亮。 林洛被他这么一问,微微怔忪。 只见那男子居高临下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笑得愈加张扬:“原来是个出逃的新娘子啊!” 林洛见他虽然嘲笑自己,但眼神温和,并没有什么攻击性,便也放下了心中的防备。 她耸耸眉毛,一脸无辜,索性实话实说,“实在没法子,不跑就没命了。” 男子的眼中兴味更浓,“哦?哪家新郎,竟凶残如此?” 林洛叹了口气,诚实道:“魔尊赫连湛。” 那男子粲然一笑,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哦,原来是他。” “你认得他?” 林洛睁大了眸子,顿时退后了几步,满脸紧张。 本想着这树神怎么说也当是个正派人物,所以自己才敢如此随意的将自己要嫁魔尊一事说了出来。 但现在看到他这副表情,林洛不禁在心中打鼓,那道这家伙真的是跟赫连湛一派的吗? 那男子眸光闪动,似乎是察觉到了林洛的这些小动作。 他看着眼前女子这般嫁衣破烂,也不知道这一路上到底遭遇了什么,先前那么面对自己说话时那样勇敢,一张美艳动人的脸上,小鹿般的眸子灼灼生彩,但此刻,却突然换上了带着小心谨慎的情绪,一脸警戒的看着自己。 乌玉一般的眸子带着楚楚可怜,还真像是他豢养在幽冥山上的那只麋鹿玉鸣呢。 他眼中的笑意浓得化也化不开,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 “起止认得,可以说……熟识的很呢!” 林洛闻言,瞬间瞪大了眸子,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讷讷道:“那你……你会将我交给赫连湛吗?” 男子眸子深深,盯得了她半晌,突然微微摇了摇头:“放心,我素来不喜他为人,亦与他没那么深得交情。” 林洛这才松了口气。 可这才刚刚松了口气,身后那片密林中却突然传来了一片嘈杂之声,伴随着一阵巨大的吟啸之声。 林洛心道不好。 她下意识回首望去,只见密林间猛然钻出方才所见的那条青色蛟龙,他仰头四顾了一会,像是发现了树下地自己一般,翠绿晶亮的眸子猛然对上了自己。 林洛心头大骇,却见那青蛟已然一个转身,朝着自己的方向,便游走过来。 她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忘记了呼吸,此地空旷无比,她怎么样也绝对跑不过蛟龙。 难道,就这样等着被抓回去了吗? 林洛眼看着蛟龙越来越近。 突然转头看向身旁的树神男子,只见他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亦看着青蛟的方向,眸光平静无波。 林洛一把拉住了男子的衣袖,哀求道:“树神大人,求您救救我,别让他们将我捉走,他日我必定结草衔环,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那男子转头,看着女子那双满目含泪的桃花眼,抿着的唇微微弯了一弯。 “你就这么笃定我能救你?” 林洛连忙道:“尊上气度非凡,似山外高人,定然修为深厚,这区区青蛟,怎会是您的对手?” 千穿万穿,马匹不穿,看他这般毫无畏色,修为定在青蛟之上,是以林洛才敢这么大放厥词。 男子脸色微微一滞,突然仰头笑出声来,低头瞧着她的时候,笑意直达蓝瞳深处,闪着光辉。 “山外高人,哈哈……” 他的笑声清朗无比。 眼看着逼近少女身前的蛟龙突然加速腾飞而起,就要猛扑过来。 他这才从树影浓密处走出。 月色下,他轻薄的纱衣被风吹起,猎猎作响,犹如天人一般。 他将将伸出如玉的手掌,挡在少女面前,那正猛扑过来的青蛟在即将触到他的手掌时,突然像时触了电一般,生生停下,僵在原处,一动也不动。 绿水晶般的眸子满是惊色。 男子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青蛟的鼻子,轻蔑的笑了一声:“脾气如此暴躁做什么?” 那青蛟被他抚摸后,眼神瞬间平静了下来,乖乖地低下了头,盘踞在了地上。 青蛟将身子缩成一团,就像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一般,露出了委屈巴巴的神情。 林洛满是诧异,这青蛟与他是什么关系? 就在她一脸迷惑时,那青蛟的身子却在渐渐缩小,最后幻化出人形,来到他们面前。 这一下,林洛更加惊讶了。 “小牧?” 原来长着犄角的不一定是野牛,也有可能是蛟龙! 小牧神色莫辩的看着一眼林洛,对着她身后男子拱手垂目,一脸恭敬:“不知主人在此清修,打扰了主人,属下罪该万死。” 看着小牧如此害怕的看着身前这个宽袍大袖的男子,林洛心中再次咯噔了一下。 小牧称呼他为主人,那他岂不就是魔尊本人,赫连湛! 原来穿着宽袍大袖的不一定是仙尊,也有可能是魔尊! 惊惧此刻已经在她心中放到最大。 她竟然将赫连湛错当成树神还让他帮自己逃婚?! 想到自己刚才竟然还在求他救自己,真是脑子进了大水,蠢到了家。 没想到,这家伙分明就是把自己当成逗玩之物,在自己身上寻乐子。 林洛心中的惊恐早已充盈肺腑,她看着身前那个颀长的背影,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大树后面。 但没退几步,赫连湛便转过身来,目光寻到了自己。 “小美人,什么境地都不肯放弃,勇气可嘉啊。” 赫连湛如闲庭散步一般向自己走来,嘴角扬起一抹邪肆。 林洛站在树后,被他盯得发毛,心头像是被抓包的小偷一般得咚咚直跳。 她声音颤抖地胡乱解释:“我……我没想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林洛心头一震,飞快地脱口而出:“只是想看看这树后面有什么罢了。” 说完后,她抬眼看着眉头微蹙的赫连湛,真想一巴掌呼死自己得了,这种胡扯的鬼话,谁会信? 她用眼神求助立在一旁默默无言的小牧,小牧抿着嘴角,一脸惋惜地瞧着自己,好像满脸写着:你好自为之。 “哈哈哈。” 没想到的是,赫连湛竟然又爽声笑了起来,他欺身向前,伸出一根洁白的手指,抬起她的尖尖的下巴,一阵白檀的香气扑面而来,赫连湛声音低:“哦?树后有什么?说不出来的话,可就会受到本尊的惩罚哦!” 他说这话的时候,将那根手指放到自己唇边轻轻一吹,只见一团蓝色的小火苗便蓦然从他的指尖窜出来。 九渊离火! 林洛后背瞬间生出了一层冷汗。 小说里的赫连湛之所以在修真界无人匹及,成为最难对付的中级反派。 就是因为他的所修炼的九渊离火太过厉害,现在他还只在化神期,但传言中,有人预测过,他修炼的这九渊离火的威力,就算是成仙后的金仙级别或许也只能跟他将将打成平手。 所以,以林洛现在的修为,这离火不需一簇,只需一星半点,就可以让她化为灰烬。 看着赫连湛举着修长的手指,指尖那簇蓝色的火苗微微晃动,似乎在他指尖跳着舞蹈,散发出的微微幽光与他的蓝瞳交叠在一起,像是暗夜的修罗一般渗人。 在魔尊面前说谎,那无异于找死。 第4章 媵女 她记得,书中写过赫连湛最厌恶说谎之人,这跟他少年期受过的心里创伤有关。 有些人,生来就是要用一生治愈童年的伤痛。 可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她这个穿书女又有什么坏心思呢? 林洛的后背早已满是冷汗,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或许,现在又到了考验演技的时候。 上辈子她被世人夸赞演技好,炉火纯青,其实她最拿手的技巧便是能在嘈杂中沉静下来,投入进去。 林洛定了定心神,深深吸了口气,用极其真挚的眼神看向赫连湛。 “尊上,您看,这里的树叶的图案像不像一只凤凰?” 赫连湛眉头微微一挑,朝着林洛指着的地方看去。 金色树叶微微翻飞间,这地上的树叶组成的形状,赫然像极了一只振翅九天的金色凤凰。 呵,还真挺有意思。 赫连湛的嘴角及不可见的弯出了一道弧度,手中的离火缓缓熄灭,林洛稍稍松了口气。 却见他转头盯着自己,哑然失笑:“敢在我眼皮底下动心思,你是头一个。” 林洛打算装傻到底,眨了眨大眼,无辜状:“小女子愚笨,不知尊上何意?” 赫连湛微微一愣,似笑非笑道:“不知道便别知道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她食不知味,但看着赫连湛此刻心情大好的模样,应该自己的小命是保住了。 林洛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但赫连湛的下一句话,却又让她心一下子一提到了嗓子眼:“本尊有这么可怕吗?要你非要逃婚也不肯嫁?” 拜托,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讲话。 林洛又进入了紧急戒备状态,奇怪的是,若是她方才没听错的话,为何赫连湛那声音里竟然还带着几分委屈? 林洛这次不敢说谎,直言不讳道:“先前传言太过可怕,说是魔尊惯爱吸人血,故而才想着逃跑,可今日得见尊上一面,才知道……” “知道什么?” 赫连湛欺身过来,瞳孔深深。 林洛装出一脸傻白甜的模样,假装自己不知道他刚才已经打着要杀自己的念头。 一脸率真道:“才知道,尊上不仅长得仙姿鹤立,俊美无俦,就连性子也是温和体贴,实在是位不可多得的好夫婿。” 赫连湛眸光流转,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所有所思道:“你这是在调戏本尊吗?” 鬼才敢调戏你! 林洛垂首恭敬:“小女子不敢。” “哈哈哈。”赫连湛见她一副软下来的模样,忍俊不禁。 “平日里本尊听到的马屁数不胜数,但你这个,本尊很是受用。” 林洛暗自腹诽,自己也没做什么啊,为何这赫连湛总是这么容易就像被自己戳中笑穴一般,笑个不停。 真是个阴晴不定的大魔头! 林洛正在心中咒骂,却见身前的赫连湛突然伸出手臂,一把将自己圈在怀中,那淡淡的草木气息四溢,宽阔的胸膛抵住了她的背,他的双手扶上她的双肩。 林洛的肩膀刚才脱臼了,是以现在她被人施加压力,就疼得不行,她龇牙咧嘴地忍着疼,不敢呼出声音来。 接着,她就察觉到自己的头顶被赫连湛的下巴抵住了。 她的背脊崩成了一条线,转头看着小牧眼中震惊的神情。 她就知道,这姿势应该是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了。 低低的鼻息传来,却是温和无比的声音:“受伤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强忍着做什么,怪让人心疼的。” 下一刻,她只觉握在自己肩头的手掌一紧,便听“嘎达”一声。 肩头便传来一阵剧痛,让林洛再也忍不住吃痛,惊叫出声。 混蛋,这是要让她痛死吗? 林洛额头已然冒了一层细细的冷汗,脸色煞白。 蓦然间,她突觉肩头传来一阵阵暖流,酥酥麻麻流淌过全身,瞬间让她的肩膀的疼痛缓解了大半。 舒缓了好多后,她发现自己的肩膀的脱臼也已经被赫连湛刚才的一掰给接了回去。 林洛突闻耳边一声轻笑:“呵,本尊从前经常给自己接骨,全身上下几乎都接过,怎么样,手法不错吧?” 林洛乖巧顺从的点点头,真是个狠人,竟然喜欢给自己接骨,莫不是脑子有病? 林洛身上的疼痛渐渐缓解,那道温暖的金光一直笼着自己,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奔波和这么多惊心动魄之事,她竟然在这一片暖意中,晕晕然睡了过去。 睡着之前,她还看不起自己了一番,竟然在这魔头的怀里也能睡着,可真是心大! 不过,这大概是林洛上辈子的老毛病了,那时候,她在娱乐圈素有“睡美人”之称,其原因是片场的她无时无刻不在抓紧时间睡觉。 甚至在综艺节目里,也时常可以看到她恹恹欲睡的样子,找着机会也会立刻在车里睡觉,还回回都能睡着,所以饭圈的人传她“睡美人”的称号并非是空穴来风。 赫连湛看着昏睡在自己怀中的少女,嘴角漾开一丝玩味。 欲擒故纵? 不像,看得出来,她这是真的累到了极点,睡得很是安详。 能在他怀里睡着的人,恐怕这天底下寻不出第二个。 呵,这女子,好像跟之前送来的那些,不太一样。 月色下,女子易容而成的面具早已没有那么严丝合缝,在脖颈的连接处有了一丝开裂。 赫连湛素来心细如发,自然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将修长的手指微微摩挲过女子的脖颈,然后将面具轻轻揭了下来。 芙蓉面,柳叶眉,琼鼻,樱唇,长睫微微紧闭着。 肤色欺霜赛雪,此刻睡容安详,那般呼吸均匀的模样,像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恬静优雅。 此女子与那楚清清的容貌,可以说各有千秋,不相上下。 看来这云天宗为了找个身量、脸型相似的人来顶替,还真是费劲了心思。 可偏偏这女子还不肯配合,要逃跑,真是稀奇,难道她真的是被逼的?可云天宗哪个弟子暗地里不想杀了自己替天正道,而且他们成天打着仁义的幌子自诩名门正派,应当不会做此等逼人就范之事。 所以,她究竟想做什么? 赫连湛眸光微动,将揭开的伪装重新覆在了女子的脸上,伸出手掌,正对着她的面颊,掌心发出微微白光。 不一会儿,这人皮面具便紧紧贴住了少女的皮肤,变得焕然一新。 少女砸吧了一下嘴巴,依旧睡得很熟。 赫连湛将少女轻轻放在地上,站起身子,对着一旁的离牧吩咐道:“将她带回去,好生安置。” 离牧躬身领命:“是。” 赫连湛不再言语,向前踏出几步,双足轻轻点地,身子便腾飞起来,轻薄的衣衫在空中散开,犹如一只轻盈的蝴蝶,略过参天的古树,飞快地往幽冥山的方向而去。 只有化神期的魔修才有腾飞之术。 而这赫连湛的腾飞之术已出神入化。 * 再次醒来的时候,林洛发现自己身在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里,她躺在一张舒服的雕花木床上,四周的床幔是紫色的轻纱制成,如烟如雾。 屋子的陈设一应俱全,俱是上好的木材,上面雕有各种神兽图腾,一看就价值不菲,有一种强烈的异域气息。 她支起身子,刚要坐起来。 身旁便突然走上来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惊喜道:“夫人,您醒了?” 那侍女约莫十七八岁,脸庞稚嫩的很,衣着素净,头发高高的盘在头顶,带着一只蛇形的木簪。 林洛见她对自己满眼皆是关切,挽唇一笑,表示礼貌:“我没事了,多谢关心。” “奴叫青词,是尊上让我来服侍您的,夫人,以后您有什么吩咐,尽管找奴便是。” 林洛见她说话间带给人一种青春活泼的感觉,很是舒服,便对她回以温和一笑,点了点头。 青词满脸洋溢着笑容,她不紧不慢地从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林洛,看着她优雅喝水的时候眼中满是艳羡,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心里最藏不住事情,她直白道:“夫人,您真是我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人。” 林洛面容一滞,随即微微一笑,这种溢美之词她在现代就听得耳朵生茧了,自然不会有太多欣喜。 青词瞧着她那一笑犹如莲花初绽,一时间被美的恍了神,微微张开了嘴巴,半晌,她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挠挠头道:“哦,不对,是最好看的女人。” 最好看的男人,想必是赫连湛了。 林洛冲她淡淡一笑,将茶杯递还给她,表示感谢。 却见青词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愁绪,她双眉一皱,忧心道:“夫人,您长这么漂亮,可一定要保重自己啊。” 林洛顺势询问道:“可是之前的夫人都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吗?” 青词欲言又止:“总之……夫人,夫人一定不要惹怒尊上便是了。” 林洛在心中冷笑,恐怕不惹怒他,自己也会被那魔头吸干血,变成人干吧。 她清楚记得,书中记载赫连湛向云天宗索要的女弟子,都是为了修炼离火所要的极阴之女,这些极阴之女被他吸干了血,死状极惨。 他要楚清清,原也是因为楚清清的生辰八字是极阴之女,可现在换成了自己,自己的血大概对他的修为是没什么帮助的。 可若是现在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不是楚清清,恐怕这替嫁的罪名,会让她死的更早。 青词安慰道:“夫人,您不必多虑,尊上并非是世人所想的那般可怖,其实这些年……” 青词的话还没说完,外头便有人来禀报。 一个身着紫衣的侍女匆匆走进来,高声道:“禀报夫人,几位媵女前来请安。” 林洛微微一愣,青词连忙接了话茬:“夫人,要不要奴替您更衣梳妆,去见见她们?” 林洛会意颔首,对着那侍女道:“我知道了,你让她们大殿稍等片刻,我收拾收拾便出来。” 青词将林洛带到梳妆台前,一番梳妆打扮后,又免不了啧啧赞叹。 林洛看着镜中自己毫无破绽的易容,定了定心神,走出偏殿。 此刻大殿里已然坐着三位面容年轻俏丽的女子,她们见自己过来,即刻起身相迎。 三人齐齐颔首敛衽,福下身子,盈盈一拜。 “参见尊夫人。” 林洛抬手示意她们起身落座。 三位女子自报姓名,分别是玄机峰的慕慈,庆明峰的胡畔还有明月峰的张静。 三人坐下后,像是一起说好的似的,齐齐屏退将自己身后的婢女。 然后目光全部落到了林洛身上。 看着她干什么? 难道是暗示自己必须跟她们一样屏退左右吗? 有没有搞错,她有说过自己要同她们一伙吗? 第5章 脱身 林洛一动不动,三人目光灼灼对上她,场上一时一片寂静。 林洛抬手摸了摸鼻子,干干一笑,开口道:“诸位妹妹,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她素来不会说场面话,每当这种时候,浮夸的表情就会显得特别假。 见到三个姐妹脸上有些挂不住,想来自己这番场面话,她们三个很不受用。 胡畔盯着她,嘴角朝她身后的几个婢女身上用力的努了努,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不快。 林洛却像是没看到一般,继续同三人打着马虎眼,她朝身后的青词吩咐道:“青词,让人准备的茶点好了吗,快叫她们送来,我要同几位妹妹一起品尝。” 胡畔一脸恨铁不成钢,似被她的愚笨气饱了一般道:“不牢姐姐费心了,妹妹们不饿。” 林洛看着她盯着自己的眼神,似乎都要冒出火星子来,想来应当在心中骂了自己这个猪队友千百遍了。 “那怎么行?都是同门师姐妹,我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 林洛面上一派和善。 正在此时,青词带着一群侍女走进了厅内,将精美的茶点端了进来,那些侍女将茶点摆上案几,然后随侍在一旁,准备及时服侍。 林洛眉眼含笑,赶紧招呼道;“哟,这不是正好来了,姐妹们快尝尝,听说这魔域的糕点可是一绝,花样多,口味美,可是要比咱们修真界的粗茶淡饭要可口的多。” “哼。” 胡畔的脸色越来越沉,冷哼一声,看着这琳琅满目的一桌子吃食,突然拍案而起,想来是心中愤懑到了极点。 “姐姐,妹妹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她剜了林洛一眼,甩下一句话,便气冲冲的离开了。 留下的慕慈和张静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对视了一眼,亦有些无可奈何,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对着林洛盈盈一拜,也告退了。 林洛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她们应该知晓自己的明确立场了吧,接下来,也就不会再拉着自己去当敢死队了吧。 虽然林洛心中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可那陪嫁过来的十个媵女却像狗皮膏药一般,不知疲惫地每日都要换一波人,来璇玑宫叨扰她。 她们每日三三两两的过来请安,设法与她合谋。 此事搞得林洛焦头烂额,每每都要装傻充楞半天,才能蒙混过关。 至于赫连湛,这几日一次都没来过,整个神魔宫都传新夫人不得魔尊喜爱,林洛反而在心中庆幸,赫连湛不来,说明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若是可以,真希望他这辈子都不要步入自己所住的璇玑宫才好。 * 这一日,林洛梳洗完毕,正凭栏远眺窗外月色时,明明灭灭的回廊上,突然飞来一只通体银色透明的光鸟。 这光鸟扑棱着翅膀直直的飞进自己凭眺的窗棂之内。 这光鸟乃是修真界传信最常用的东西,可是,那些人在魔域用这个,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一点? 还是她们实在没法子了,故而铤而走险,可若是被发现,真不要命了? 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这光鸟八成是那个脾气很大的大直女胡畔给自己传的。 她将光鸟捧在手心,还未等光鸟吐出信件,便像是碰到了脏东西一般,一抬手将光抛出了屋外。 然后立刻将门窗紧闭,不让这光鸟进入屋内,林洛背过身子,拍了拍手,搞定! 她一点儿也不想惹事上身,所以,管它内容是什么,她一律都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 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她一贯以来的为人处世之道。 * 紫薇殿内,赫连湛一席黑袍,金发用白玉簪高高竖起,只留着几缕碎发垂在如玉的面庞边。 他斜斜地倚靠在书房的长榻上,目光漫不经心地流连在手上捧着的案牍上,这个时辰,是他每日查看神魔宫内大小事务的时间。 离牧从外头走进来,双手拢在身前,掌间散发着微微蓝光,竟是方才被林洛扔出屋子的青鸟。 他将双手捧到赫连湛面前,恭敬道:“主人,请您过目。” 赫连湛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将光鸟轻轻捏到桌上,却见光鸟身子微微一晃,将一封原封没动的信件吐了出来。 赫连湛愣了一愣,须臾,眸中带上了津津有味。 他斜睨了一眼离牧道:“你说,她究竟要做什么?” 离牧摇了摇头,感叹道:“属下不知,不过,主人,属下觉得,她似乎与先前送来的那些女人不一样。” “自然是不一般的。”赫连湛摩挲着桌上的光鸟,手指稍一用力,那青鸟便在他手中散作一团烟雾。 “或许,她比那些女的,要聪明许多。” 离牧忍不住道:“亦或是,亦或是她是真的不想……” 赫连湛轻笑出声,蓝眸注视着不远处的长明灯,深不见底:“是真是假,试试不就知道了。” 自光鸟之事后,那群媵女竟然几日都没来找自己。 此事正中自己下怀。 林洛也得以过了几天清净日子,看来,那群云天宗的女弟子应当是彻底对自己凉了心,不会再将她归于一类。 春日暖阳高照,惠风和畅,庭院杏花如雨,纷纷洒洒。 林洛在璇玑宫憋了好几天,看着外头春光明媚,心头不免有些躁动,便打算出门走走。 所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自己已经来到这里,了解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以不变应万变,也是相当重要的。 其实,她前几日便想出来走动了,之所以迟迟未动,实在唯恐那几个媵女寻到机会围困自己,到时候惹事上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不过,依照这几日的情势,她们似乎已经放弃拉拢自己这条线了,所以就算无意碰到,大概也会彻底与自己形同陌路吧。 想到这儿,林洛便带着轻快的心情走出了大殿,在这神魔宫四处闲逛起来。 这神魔宫依山而建,内部殿宇林立,规模宏大,拔地而起的一座座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无一处不精美别致。 一条从山上流淌下来的清溪贯穿整座宫殿,清澈见底,水流奔腾。 白玉石桥连阕,白石假山林立,茂林修竹,舞榭歌台,无一处不彰显出此地的华贵奢靡。 林洛四处游顾,穿过一处木质回廊,便进了一所园子,园内花团锦簇,芳草如茵,到处充斥着春日的气息。 她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座白石堆砌的鲤鱼池,里面锦鲤翻腾,好像一团舞动的彩带,让人的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 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几个女子的交谈闲聊之声。 她循声望去,只见几个身着华丽衣裳的媵女,正坐在不远处的廊亭下,谈笑盈盈。 快走,趁她们还没发现自己。 林洛眼疾手快,转身便要走,却还是没来得及。 转身之际,身后一道俏泠泠的女声霎时将自己喊住。 “姐姐请留步。” 林洛无奈停下脚步,硬着头皮转过身去。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那女子已然快步走到自己的跟前。 一席鹅黄长裙,发间还别着一朵凤尾花,温婉可人。 林洛认得她,是玄机峰的慕慈。 只见慕慈眼光闪烁不定,神色难辨的低语道: “姐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还来? 这群人怎么总是这么阴魂不散的缠着自己。 明明自己早就表明了心意不掺和她们的计划,为何这几个人要如此执着,非拉她下水不可吗? 林洛抬手压了压眉心,旋即讪讪一笑,便要摇头拒绝。 却听园外有人朗声而至。 “今日这百花园可真是热闹啊!” 她回首望去,竟是赫连湛,他一席锦衣,踏着遍地繁花而来,双手负在身后,款步走入了花园之内。 他的到来,让所有人脸色巨变,纷纷瑟缩起来。 林洛自然也是惴惴不安的,她不安地垂首退后了几步。 侧目望去,赫连湛缓缓踱步而来,面色堪比这一树桃花般妖冶,金发用鎏金玉冠高束,一席黑色革金丝锦衣,腰间玉带横陈,身形有如芝兰玉树。 可尽管他今日打扮得风度翩翩,还是难掩周身给人带来的压迫感。 仿佛那双弯弯的眉眼里弥漫着的不是表面所见的浓浓笑意,而是一阵阵彻骨的冰寒,不消他将目光在你身上轻轻一扫而过,你便会觉得浑身发紧,不寒而栗。 见他走近,姑娘们纷纷屈膝行礼,垂首福身,声音柔柔诺诺:“见过尊上。” “免礼。” 他示意众人起身,嘴角蓦然勾起一抹笑意,目光在低眉顺目的一行人身上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林洛身上。 林洛今日身着一件浅绯色华裙,上面绣着花缎,清新淡雅,长发半绾,耳上挂着翡翠耳珰,将那节白腻的脖颈衬的白净无暇。 赫连湛几步走到林洛跟前,伸手便将她捞到了怀中,语气淡淡又自然。 “夫人今日也在此处啊,还真是让本尊惊喜。” 林洛身形微微一滞,所以,他这几日经常来这百花园吗? 那这群媵女是知道了此事,故意在这儿等着他的? 林洛被他牢牢地箍在臂弯间,动弹不得,只觉若有似无的草木香弥散,一时让人有些面红耳赤。 她低垂着脑袋,微微颔首,但并未抬头,试图装娇羞到底。 赫连湛见她一脸畏畏缩缩的模样,或许是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轻嗤一声将她松开,眼神飘向不远处那个穿着桃红色纱衣,胸口露出大片风光的娇丽女子。 他嘴角挽起一抹邪肆,朝那女子勾了勾手,示意她过来。 那女子深深朝他看了一眼,霎时羞红了脸,低着头娇羞无比的模样,双手叠在身前,扭扭捏捏地走到他跟前。 提着裙子,盈盈一福身子时,又眉目传情的偷瞥了他一眼,复又立时垂首,不敢看他。 面上两抹红霞似两朵含苞待放的桃花,说话间语气娇滴滴能掐出水来。 “妾,见过尊上。” 竟是胡畔,那个之前在林洛面前当众给她甩脸色的钢铁直女。 只是不知今日,她为何要故作这身暴露打扮,且用这副任何男人看了都十拿九稳会忍不住的狐媚之术对着赫连湛。 林洛心头跳着不安,却见赫连湛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微微低下身子,抬起白玉般的手掌将胡畔袖边所系的一抹丝带撩到自己的鼻尖,俯首嗅了嗅。 抬首时,一脸无比享受的模样。 他浅笑吟吟,蓝瞳直勾勾的盯着胡畔,唇角笑意幽深:“会伺候人吗?” 胡畔配合的点点头,媚眼如丝的瞧着他。 赫连湛面色微微一滞,旋即朗声而笑,笑得极为张扬得意。 不愧是你,老色批,林洛在心中暗骂一句。 没成想,赫连湛像是听到了她的骂声一般,突然转头瞧着她,瞬间让她浑身发毛。 这家伙莫不是有读心术? 须臾,赫连湛一脸意味深长的开口:“夫人要是有胡媵女一半可人,就好了。” 林洛被他没来由的一句话弄得满头雾水,微微张大了眸子,不知该如何接话。 赫连湛不再理会她,转过头去,眼底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他将身前的娇媚依人的小女子一把搂进怀里。 在众人的瞩目中,一把将她拦腰横抱而起,大步流星的往紫微宫的方向而去。 “既如此,便由你,好好伺候伺候本尊。” 他撂下的那句极其轻佻的话语,随着他的离开,消散在风中。 林洛瞧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眼皮没来由的跳了两下,心头愈加的发紧,那种不安,像是有一条巨蟒,将她浑身缠绕一般的压抑难挨。 她的目光游至檐角落下的几点梨花,那些梨花一直飘散到不远处的池塘里。 林洛看着站在池塘前的那几个媵女,她们的目光亦带着满满的担忧,瞧着赫连湛离去的地方,沉沉不语。 第6章 试探 一夜半梦半醒,睡不踏实。 翌日,林洛一大清早便见青词慌慌张张地闯进来,脸上还带着又惊又惧的神情。 她的心头猛然一颤,隐隐觉得,自己预料的事情,许是发生了。 只见青词张惶无措,见到她就语无伦次的说着:“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 林洛将手指牢牢地攥住了锦被。 “昨天晚上,胡媵女……胡媵女被尊上给杀了。”、 * 一夜半梦半醒,睡不踏实。 翌日,林洛一大清早便见青词慌慌张张地闯进来,脸上还带着又惊又惧的神情。 她的心头猛然一颤,隐隐觉得,自己预料的事情,许是发生了。 只见青词张惶无措,见到她就语无伦次的说着:“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 林洛将手指牢牢地攥住了锦被。 “昨天晚上,胡媵女……胡媵女被尊上给杀了。” 林洛虽预料到了一些,但此刻亲耳听闻还是瞳孔大震,恐惧瞬间席卷上心头,像是有一只大手将她的咽喉攥住,让她无法说出话来。 她强忍心头的惧怕,费力张口问道:“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急切的青词话语破碎,疙疙瘩瘩:“奴也不知,昨日胡媵女还被尊上钦点去侍寝,却没想到今日一大早,却被人看到衣衫不整的惨死在紫薇宫外,身上的血都被吸没了,成了一具干尸。” “我听人说,许是,许是昨日胡媵女惹得尊上不快……才落得这下场吧。还听人说……她身上的精血全被吸光了,只剩一层皮还盖在骨头上,实在是太惨了。” 林洛想着那个画面忍不住喉头一紧,干呕起来。 青词见状,知道是自己失言,连忙抽了自己这张笨嘴两嘴巴子。 她扶着林洛,帮她拍背顺气,安抚道:“都怪我这张笨嘴,就是藏不住事儿,夫人别怕,都是奴的错,不该将这样的事情告诉您的。” 林洛面色惨白,此刻她只要一想到那个场面,就觉得无比恐惧。 身旁的青词见她害怕至此,一边在心中责怪自己太过心直口快,一边又着急忙慌地试图补救:“夫人莫怕,奴听离牧使者说,这胡媵女落得如此下场,是因为昨日意图对尊上不轨,她意欲对尊上使用断魂铃,这才被尊上处以极刑。” 见林洛垂首若有所思,青词继续道:“夫人,青词像您保证,只要您不去触怒尊上,您便绝不会有事。” 林洛缓缓抬首,看到青词满脸焦灼,她便能猜到自己当下一定非常失态。 可是这件事如何能让她不失态呢? 就算胡畔昨日是因为意图不轨而身先死,被赫连湛吸血而亡。 那自己呢? 赫连湛千辛万苦找来的极阴之女,难道他会就此放过? 林洛勉强镇定了神色,对着青词认真嘱咐:“青词,这几日你便向外推说我病了,谁也不见,好吗?” 青词看着脸色依旧不佳的林洛,眉毛耷拉下来,神情满满的都是担忧。 “好的,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做好的。” * 日暮十分,天光微弱。 紫薇殿外,赫连湛一席绛色衣袍,独自凭栏,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渐西沉的落日,心有所思的模样。 离牧走到他身后,恭敬回禀道:“主人,听说夫人今天早上病了,还对外宣称这几日都不见客。” “哦?”赫连湛语调上扬,落日的余晖撒在他的侧脸上,看上去有种半阴半阳的交叠感。 他并未转身,问道:“为何事病的?” 离牧直言不讳:“早上听闻了胡媵女之事,便病倒了。” 赫连湛凤眸微眯,语气淡淡的,却给人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你说,她为何如此害怕?” 离牧躬身,战战兢兢道:“属下不敢妄自揣度,或许,或许是过度惊吓所致。” 赫连湛眉头微蹙,冷哼一声,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亦或许是……兔死狐悲?” 离牧浑身一震,他素来知晓赫连湛疑心深重,心思细腻如发。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试图替林洛辩解道:“主人,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赫连湛转身看向离牧,带着轻嗤的语气道:“本尊平日里最不喜人卖关子。” 离牧心头一颤,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忍不住,站出来为林洛辩护。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的那股子勇气一窜上来,便促使他撞着胆子说出了口:“尊上,您难道不觉得,夫人与那些媵女实在不像是同路人吗?况且,您与其在这儿猜测,不如亲自去了解了解夫人,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赫连湛没料到他会如此说,偏头时微微一怔,须臾,竟爽朗笑出声来:“离牧,你近来好像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离牧立刻躬身:“属下不敢。” 赫连湛轻笑着:“不过,本尊倒是觉得,这次你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既然要试探,不如便试探到底,看看这丫头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走,随我一同去璇玑宫。” * 林洛这几日虽说不见客,但也并未没闲着。 她放出话来谁也不见,一来是不想再与那些媵女产生联系,让赫连湛凭空生疑,二来便是可以在青词这里,可以更多的了解赫连湛这人的性子。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如此一来,下次再见到赫连湛的时候,至少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不知如何应对了。 可奇怪的是,从青词口中问出来的,竟是一句对赫连湛牢骚话也没有。 更多的,是一种——敬畏。 两人促膝而坐,青词满目悠远,仿佛回忆到了童年: “奴从小身世凄苦,被爹娘抛弃在幽冥山脚,还好被尊上路过看到,拾回神魔宫,教奴修行之法,这才得以生存下来,尊上还让奴过上了可以吃饱穿暖的日子,这都是奴没来神魔宫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青词顿了顿又道:“尊上虽平日里手段狠厉了一些,但这都是对那些心怀不轨,意欲对尊上和神魔宫不利之人的。” “尊上对我们这些下人,从来都是面冷心热,暗中帮扶,并不会无故刁难。” 林洛听着青词娓娓而谈自己的身世,看着她满眼那种对那赫连湛的崇拜,心中不由得暗自疑惑,这…… 真的是世人口中的赫连湛吗? 不过,她记得小说中并未过多着墨关于赫连湛在神魔宫的作为,赫连湛作为书中最大反派,一开始只是活在世人的传言中,后期才会出场。 赫连湛到了后期会回到云天宗大杀四方,屠了云天宗满门,唯有男女主凭着主角光环逃出生还,后期二人一路修炼,精进法力,只为报仇雪恨,两人还合体修炼出了双壁之法。 后来两人来神魔宫挑战赫连湛,与赫连湛在琉璃镜内大战三天三夜,最终男女主二人双剑合璧,将魔尊斩杀,报了云天宗灭门之仇。 以上是原书后半段的大致内容,可现在看着面前一脸率真的青词,她不禁怀疑,那道自己看了本假书? 青词说着说着,忽然一改颜色,嘴角渐渐扬起,眸子微微发亮,对着林洛道:“夫人,不知为何,我第一次见到您,就觉得,您跟尊上一定是非常相配的一对,这种感觉一直在我心中,挥之不去。” 谁要跟那魔头相配? 林洛被她说的有些尴尬,开口便想反驳:“我才……” 可话还未完,便被门口传来的一阵清越朗朗的笑声打断了。 “是谁这么有眼光啊,知道我跟夫人相配啊?” 赫连湛一席锦衣大大方方的走进殿内,身后还跟着面无表情的离牧。 赫连湛竟然没让人通传便进来了,实在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主,林洛心中一阵慌乱。 两人自从上回初遇,还有百花园那次相遇后,并未有任何交集。 所以他今日为何要过来? 林洛带着疑惑起身行礼,垂眉敛目,平静道:“参见尊上。” 身边的青词方才也从受惊中反应过来,立刻跟着林洛行了个礼。 赫连湛看起来心情不错,面色温和,几步走到林洛身前。 他今日披着一件薄氅,身影愈发显得的高大,他伸手扶住林洛的胳膊将她搀扶起来。 林洛站定身子后,并不言语,心中有各种各样的念头交织成一团乱麻,脸色颇为紧张,唯有赫连湛身上似有若无的白檀香让她心安一些。 除此以外,她只觉得身前人给她带来的她阵阵束缚和压迫感。 说实在的,她并不想引起赫连湛的任何兴趣,她只想躲得远远的,奈何我不去见山,山自来见我。 此刻,她还是保持沉默,见机行事比较好。 虽如此想着,赫连湛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却并未放下,反而将手掌轻轻拂过她胳膊上滑腻的皮肤。 一路送到了她的手心,十指轻扣,顷刻间握住了她的手掌。 林洛瞬间感受到一股暖意自他掌心传来,瞬间传遍自己的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与那日他帮自己脱臼的胳膊疗伤时的感觉如出一辙。 “夫人的手好凉啊,可是身子还没恢复?” 耳边传来赫连湛情绪莫名的话语。 林洛定了定心神,回道:“近日有些体虚罢了,让尊上忧心了。” “哦?体虚?” 赫连湛一声反问后,便将目光转到了一旁的青词身上:“既然如此,青词,那便是你的过错了。” 青词被他突然点名,吓得立刻跪在地上,连声赔罪道:“是奴没有照看好夫人,是奴的错。” 赫连湛看着吓得跪在地上的青词,像是十分不解,他伸手摸了摸下巴,语气带着奇怪道:“你这么怕我?可方才我在外头听你们聊天的时候,你不是说了我许多好话吗?” 原来他在外头听了她们全程的对话吗? 第7章 事端 林洛感到诧异,这赫连湛作为魔尊,竟然喜欢做这等听人墙角之事,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还如此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仿佛这是一件光荣的事? 还好她今日没有说他的坏话,不然,岂不是当场死翘翘了。 看着一脸发懵,不知所措的青词,林洛瞬间有些心疼她,这小姑娘的此刻心理阴影面积该有多大啊。 “此事不关青词的事,是我前几日自己吹了风,才会身体不适,手脚冰冷。这几日已经好多了,多谢尊上关心。” 林洛企图替青词解围,毕竟自己只是装病罢了,没必要让赫连湛牵连到青词身上。 赫连湛看着一旁跪在地上青词,眸光闪烁,嘴角微微一扬:“既然夫人如此说,那便放过你这回。” “不过……”赫连湛拖长了语调,让人脑中的弦立时又绷了起来。 但没成想,他的下一句话,却又让人始料未及。 “方才你说你觉得本尊跟夫人很是相配,不知……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呀?” 明明是十分柔和的语气,但不知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给人极大的不安全感。 青词弓着的背脊猛然一颤,她抬起一双惊慌失措的眸子,语气瞬间带上了些微哭腔。 魔尊总是不按套路出牌,但他的问话又不能不答,这可不得把这逼得小丫头就快哭出来了? “奴……奴是觉得,您和夫人在……在美貌和气质上,实在是绝配。” 说完后,她便立刻将头贴在地上,仿佛说错话一般,整个背都在微微颤抖,可见是害怕极了。 片刻的鸦雀无声后。 “哈哈哈。”赫连湛大笑出声来。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说出来的话总能让本尊高兴。” 赫连湛心情大好的模样让满屋子的人,都瞬间松了一口气下来。 “你起来吧,同离牧一起下去。本尊还有事情要与夫人单独说。” 青词抚着胸口缓缓站起身子,眼神甚是担忧的看了一眼林洛,然后跟着离牧退了出去。 于是,屋内就只剩下赫连湛和林洛两人。 林洛的手全程被他执着,不知道他接下来想做什么。 屋子里一片死寂,让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呼吸之声。 她低垂着头,那种对未知的恐惧,让林洛瞬间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口。 而赫连湛却将自己的手握得更紧,他冷不丁开口:“你好像很怕我?” 林洛抬头对上他眼眸,下意识掩饰心慌:“不……没有的事。” 却见赫连湛的眼中蓦然出现了一些失落,他的语气有些懊恼,“你在撒谎,我从你的眼中看出来了。” 林洛身形一滞,面上僵了一僵。 赫连湛平静道:“本以为你与那些人不一样,却原来,你也同世人一般,畏惧我。” 顿了顿,他又像是开解自己一般,嘴角带着嘲讽道:“不过,这也正常,世人惧怕未知,亘古不变。” 林洛听得一头雾水,这魔头说话,她好像总是听不大明白,常常只能一知半解罢了。 林洛将头垂的低低的,她听青词说,赫连湛喜欢听话的,于是将声音放得极为轻柔道: “尊上龙威燕颔,又有赫斯之威,自然令人望而生畏。” 赫连湛突然轻笑一声,津津有味道:“你这张嘴,倒是真的很会说话。” “尊上谬赞了。” 林洛依旧垂眸,心平气和道。 “本尊命令你,抬头看着本尊。” 赫连湛猛然扬声,林洛忍不住身子微微一颤。 她缓缓抬起头,对上了赫连湛的神采奕奕的面庞。 赫连湛的眸子很深,在烛火通明的屋子里,蓝色的眼瞳散发出迷离的光泽,蓝的就像是深邃无垠的大海。 他突然扬起眉毛,薄唇轻启,眸子带着深深笑意,似要将人吸附其中:“楚清清,我记得你在凡界的时候,可没有像现在这般胆小啊?” 林洛面色一僵,背脊顿时窜上一阵凉意。 赫连湛可是发现了什么吗?为何突然叫自己的名字而非夫人之称? 她虽心中慌乱,但面色还是故作镇定,笑着开口道:“昔日不识尊上身份,只以为是凡夫俗子,才会僭越逾矩,望尊上宽恕。” 赫连湛眉头微蹙,面沉如水的瞧着她:“原是如此,那可真是可惜了。” “本尊,还是挺喜欢那个时候那个毫无拘束的你的。” 赫连湛这几日其实早就派人暗中去云天宗查到了林洛这个人的背景和身份。 他如此说,只是想看看林洛的反应,看看她是否会因此露出什么马脚。 或许,还心存一些逗弄的意思。 林洛的嘴角牵在那里,面部微微凝滞,若有所思。 难道她现在要扮演无拘无束的模样,讨好赫连湛? 她鼻尖微动,干干一笑道:“我怕一个不当心,触怒了尊上,没了小命就得不偿失了。” 赫连湛眼中泛起笑意:“看来,你很是惜命。” 林洛连忙点头如捣蒜。 赫连湛俯身凑到她的耳畔,一只手抚上她的面颊,那触感犹如冰凉的社蛇信子。 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草木气息:“放心,夫人花容月貌,本尊自然是舍不得对你下手的。” 林洛偏头看了一眼与她靠的极近的赫连湛,眸光清透绮丽。 她将手覆上了赫连湛的手背,吐气如兰:“多谢尊上怜惜。” 为今之计,多多利用赫连湛对自己的好感,或许才能在这神魔宫长久的待下去,运气好的话,过些日子说不定还能让他为自己去云天宗向秋泽平求取解药。 赫连湛看着面前女子突然对自己示好,眸子微微一愣,旋即笑开:“夫人如此惹人怜爱,叫本尊如何不珍惜?” 这是什么土味情话? 为什么她越听越觉得浑身不自在呢,不过想想这赫连湛的话,十有八九都并非是出于本心,这种不舒适的感觉便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林洛配合着他,朝他扬起笑靥,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眸子熠熠,嘴角边漾出两个深深梨涡,明艳动人。 看着身前明眸皓齿,展颜露笑的女子。 赫连湛有刹那间的失神。 不过他清清楚楚的记得眼前一脸柔顺的女子,方才展露笑颜前,眉头那一刻的紧蹙又努力舒展开的样子。 想到这一小动作,他不禁勾了勾嘴角。 呵,演戏?谁不会呢?不过是互演罢了。 赫连湛用指背轻轻抚了一下林洛的鼻尖,满眼都是宠溺,令一只手掐住了林洛的纤纤细腰,然后一用力,便将她凌空托起,放到了床榻之上。 林洛的背脊突然一凛,没料到赫连湛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她两手撑在身后的床榻之上,还没来得及说话,赫连湛已然双手撑在自己的身子两侧,以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姿态向自己逼近。 眼看赫连湛高大的身躯就要缓缓将她压倒在床上。 林洛偏开头,躲过赫连湛的攻势,眼疾手快地从他的臂弯里爬了出去。 眼看自己与赫连湛保持了一段距离后,林洛这才转过头,故作娇羞地垂头道:“尊上,奴家今日身上来了假,实在没法子侍奉您了,还望见谅。” 赫连湛一双如炬的眸子锁着她,似要将她看穿,盯得林洛浑身发毛,难不成,他还会读心术,知道自己说的是假话不成? 半晌,赫连湛像是失去了兴致一般,眸光黯淡了下去,悻悻地耸了耸了肩膀。 “既然如此,那本尊便不叨扰夫人休息了。” 林洛心中的大石头这才放了下来,看着那道长身玉立的背影,林落在心头暗暗嘀咕,虽然她想讨好他,但并不想就此失身于这老色批啊。 倏然间,那道身影突然回转,将林洛惊了一跳。 赫连湛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走到林洛身前,伸手将脖子里带着的一颗赭色透明的珠子取下来,悬到林洛的脖颈上。 完事后,还不忘啄了一下她的鼻尖道:“我将此宝物交给你,你可千万不要将他弄丢。” 赫连湛看着林洛乖顺的点点头,这才安心离开。 赫连湛走后,林洛看着自己脖颈上挂着的那颗珠子,拇指大小,却赤火焰,仿佛在炙热灼烧,发光发热一般。 林洛陷入了沉思,此物乃是赫连湛贴身佩戴之物,应当是意义非凡。 可他为何要将此物交给自己保管? 带着疑惑,林洛将这珠子轻轻捧在了手中,仔细端详了起来。 蓦然,她听到一声极细小的尖叫:“别碰我,你这个丑女人。” 第8章 信任 丑女人?林洛顿生火冒三丈,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她这辈子还从未被人说过丑字? “不许碰我,快把我放下!” 那尖细的声音不停地在叫着,林洛左左右右在屋内环顾了一番,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身前的这颗珠子在说话。 “是你在说话吗?” 林洛对着那珠子道。 “是我又怎么样,你不许碰本尊,你听到没有。” 那珠子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极其刻薄尖涩,像极了公鸭嗓。 林洛并不理会他的要求,她轻轻一笑道:“竟然自称本尊?你是谁啊?” “你管我是谁,快把我放下!”那珠子恼羞成怒,怒气值满满。 “你的手凉死了,我快被你冻死了!丑女人。” 林洛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不过,她被无缘无故说了三回丑女人,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嘟起嘴巴,带着气道:“要我把你放下也可以,你要为你刚才的有眼无珠道歉!” “你说本尊有眼无珠?本尊先前叱咤风云的时候,你还没断……” 那嚣张无比的珠子突然悻悻的闭嘴了,原因是林洛一只手拎着拿袋子,将他悬在了水缸之上。 林洛抖了抖手,那珠子眼看就要掉进水里。 “别别别,别把我扔下去!”那珠子浑身乱窜起来。 林洛嘴角一勾,气定神闲道:“求我。” 那珠子咬牙切齿:“你……” 林洛的手微微一松,那珠子立刻软了下去,声音充满了委屈:“求求你,别把我扔下去。” 林洛笑眯眯的将那珠子抬起来,满意的表扬道:“这样才乖嘛。” 她将那珠子放到桌上,那珠子哎哟一声,好像被撞到了一般:“姑奶奶,你轻柔点不行嘛。” 原来是个怕疼怕冷的珠子,林洛挽唇一笑,双臂交叠在身前,将头支在手臂上,直直面对着那珠子轻哼一声道:“本姑娘的尊容你好好瞧着,要求找出十个词语来夸我,不许重复。” 没想到那珠子却声音带着鄙夷道:“你都易容了,我哪知道你原本的样子是什么样?” 林洛眉头一蹙,大惊失色,本能地双手将那珠子包裹住,不许它再出声,然后环视了一圈屋内。 还好,没有旁人在,她松了一口气。 “快放我出来,我快闷死了。”那珠子受了林洛手心的凉,又开始逼逼赖赖个没完没了。 “放你出来可以,只是不许再提刚才那个话,知道了吗?不然,我定会把你丢水里。”林洛严肃的威胁道。 “好好好,只要不把我丢水里,一切都好说。”那珠子害怕极了,连忙妥协,不再与林洛争执下去。 林洛缓缓放开那珠子,看着那珠子身上似乎在微微发出光芒,仿佛比一开始的时候,要更加色泽鲜艳了许多。 她不禁抬手压了压眉心,心中暗自肺腑,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你竟然说我是怪我,不我理你了,嘤嘤嘤。” 林洛更加惊诧:“你会读心术?” “那是自然,就目前而言,我对你还不了解呢,想用便用咯。”珠子的语气极为倨傲。 “所以,赫连湛也会?” “我是他身上的一部分,你说呢?” 那珠子仿佛看傻子一般的语气道。 “啊!仙女!我错了!” 黑着脸的林洛看着那珠子划过一道闪亮的弧线后,飞到了墙角,拍了拍手,沉到谷底的心情终于勉强好了一些。 她的预感是正确的,赫连湛,竟然真的会读心术! 想到自己每次见面都在心里各种骂他的情景,林洛真是想自杀的心都有了。 * 自从知道了赫连湛有读心术后,林洛每次见到他总会觉得隐隐不安,生怕自己什么时候在心里说错话了,被他听到就完了。 所以她选择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尽量躲着赫连湛。 但偏偏事不如人愿,她不想见到赫连湛,赫连湛却偏偏来的更勤了,每次来都是在晚膳十分,但他并不做什么事情,而是就静静地坐在桌前,欣赏她吃饭。 就像今日,她刚要用晚膳的时候,这尊大佛就来了。 赫连湛一席黑衣,金发半绾,一半如瀑悬在身后,一双蓝色的眼眸泛着笑意,朝她款款走来。 林洛放下碗筷,全身警戒起来,便要起身行礼,却被赫连湛笑着制止了:“夫人不必多礼,你只管吃的便好。” 林洛被他按到凳上,在他那道似笑非笑的目光的胁迫下,开始味同嚼蜡的吃起来,这魔头每次来,她总会吃的没那么畅快。 为了缓解尴尬,她转头朝站在一边的青词吩咐道:“青词,快给尊上备一副碗筷。” 赫连湛却制止了,这是他这几日一贯的操作,他转头对着青词道:“不必了,本尊只想看着夫人吃就好,你退下吧。” 青词退下后,赫连湛的目光又开始带着深深笑意,瞧着林洛,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好像在让她快点开始继续吃。 大佬,这是把她这儿当成吃播了吗? 见赫连湛眉头微挑,一脸疑惑的模样,林洛赶紧在心头禁了声,这家伙或许是又对自己开了读心术。 林洛转过脸,不再理会赫连湛,开始用膳。 不过,人生的最大的几件事,便是吃喝玩乐,吃是排在首位的,看着满桌子的珍馐佳肴,她何必跟这些美食过不去呢,想到这儿,林洛眉头一松,便抛开那些杂念,开怀畅吃起来。 赫连湛看着眼前女子越吃越畅快,脸上是一本满足的表情,还时不时的啧啧嘴巴,像极了一只饕餮般的小动物,嘴巴鼓动的时候,一脸幸福的模样。 他单手支着头,隔桌而望,静静地瞧着她吃饭,目光就像一坛浓得化不开的桃花酿,有种醉人的迷离感。 突然,自己的嘴边被她送上来一筷子糕点,林洛唇角笑意深深,“尊上,这糕点的味道太赞了,您要不要尝一口。” 赫连湛抬手握住了林洛拿筷的芊芊玉手,顺势将那块糕点送到了自己嘴里,随意的嚼了几下,脸上露出了无比满足的笑意。 “夫人喂的就是好吃。” 他轻笑着冲着林洛挑了挑眉,然后将目光放到了桌上的那一壶看似精心准备的酒上。 那酒壶格外别致,金色的瓶身上面雕有凹凸质感的蟠螭图案。 “本尊想喝这个。” 林洛忽然意识到自己左手边摆着的一壶精美的酒,想来今日是有人给自己加餐了。 不过她素来不爱喝酒,看着一脸期待自己给他斟酒的赫连湛,林洛恭顺的站起身子,斟了一杯酒,然后摆到了赫连湛面前。 “尊上,请用。” 赫连湛眉头轻轻一蹙,看着这壶酒,揶揄道:“要是夫人喂我就好了。” 自己没手没脚吗?竟然要人喂? “夫人真是不解风情。” 许是听到了她心里的这句话,赫连湛抬手拾杯,一饮而尽,接着他便拿着酒壶又斟了一杯,然后拿起酒杯起身走到林洛身前,嗔怪道:“既然夫人不解风情,那便只好本尊来伺候夫人了。” 林洛只觉得唇边一阵凉意,那杯满斟的酒,便全部进了她的嘴里。 她素来尝不惯酒味,更别提这古代极为浓的烈酒了。 她捂着胸口咳了好几声,眼盈水光,一双秋水剪瞳带着些许不快的情绪瞧着赫连湛。 下一刻,她只觉得身上,渐渐泛起一股躁动不安的感觉来。 似乎有一股热意从五脏六腑窜上来,一直蔓延至全身。 赫连湛的脸庞在自己眼前放大,那般俊逸的眉眼,满是温存的瞧着自己。 下一刻,他便将自己一把横抱而起,触到那结实有力的臂膀,林洛的心跳的极快,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赫连湛抱着她走进后殿,动作柔和地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纱幔轻扬,赫连湛俯身下来,高大的身躯瞬间笼罩着自己。 林洛只觉得口干舌燥,脸颊一片绯红,舌尖舔了舔唇角,口中溢出了一声轻轻的哼唧。 赫连湛脸色一滞,似乎瞧出了自己的不对劲,他二话不说将林洛胸前的衣襟一把扯开,露出一大片雪白光滑的脖颈。 脸色骤然一变,语气带着些许怒气:“镇魂珠呢?” 第9章 大战 他的话还未说完,林洛滚烫的一双素手便已然攀上他的脖颈,那种丝滑细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浑身一震。 林洛此刻就像着了火一般,唯有赫连湛的身上能给他一丝丝缓解的冰凉之感,这酒的后劲真大。 此刻,她双手将赫连湛的脖子攀的牢牢的,她此刻只想将身子全部贴上去,好缓解自己身上的那一股燥热。 她的眼前是一片重影,赫连湛的话语在耳边像是幻音一般,可为什么他的表情这么严肃,还带着那么大的怒意。 几次下来,她终于听清了一些,赫连湛是在质问她镇魂珠的下落。 林洛费力的将手抬起来,指着那纱幔后隐约透出来的紫檀花架。 赫连湛转头,看到那紫檀花架上似乎摆着一只锦盒。 身子微动,抬起一只手,微微一动,那花架的锦盒便即刻飞进他的手中。 赫连湛打开锦盒,单手取出里面的镇魂珠,腾出一只手,将它带到林洛的脖子上。 那颗珠子触到自己身体的那一刻,林洛只觉得,浑身蓦然一阵凉意,那股燥热缓缓褪去,自己的神志也渐渐清明。 镇魂珠的光芒愈加明亮刺眼,像是内有燃燃的火焰一般,可将她身上所有的腾腾热意全部吸去。 林洛脑中的那股子奇怪的感觉瞬间抽了个干净,她恢复了清明的神志。 但此刻眼前的情景,却让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赫连湛的俊脸离她极近,仿佛一抬头就能触碰到,自己的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就连双足也牢牢的挂在他身上。 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树袋熊一般,死死的挂在他这棵大树上,这姿势,实在是要多亲密就有多亲密。 看着赫连湛黑沉沉的一张脸,林洛只觉得,自己一定是要死翘翘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也不知道,刚才自己怎么会如此失态,不过,推测下来,一定是这酒有问题。 她将头垂下去,不敢再看赫连湛,将腿慢慢移动下来,接着又将抱着赫连湛的手缓缓放下去,打算开溜。 倏然,耳边却传来赫连湛极为低沉的一声:“别动。” 林洛浑身一顿,就像是被抓包的小偷一般,再不敢乱动,平躺在床上,她偷偷瞄了一眼赫连湛,却见他一脸淡定的,竟然在自顾自的…… 脱衣服! 没多久,赫连湛的上衣已然被他脱下,古铜色的皮肤,精壮的的肌肉,无一不在散发着荷尔蒙的气味。 虽然他倾身压上林洛身子的动作未停,但他清冽的眸子却如一汪清泉般,看不出任何欲念。 林洛的一张脸瞬间染上了红霞,赫连湛这突然的行为,着实让她犹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明明刚才他是在帮自己解迷药,但现在却又…… 还未来得及多想,赫连湛的手已然按到了林洛的腰上,那厚重的手掌轻轻移到那衣服的接口处,微微一拉,外头的薄衫便全部滑落下来,只剩下一层单薄的里衣。 赫连湛对着那些衣衫微微翻动手掌,一股气力便将床上所有散落这的衣衫和被衾全部震下了床。 这是什么骚操作? 此刻一张大床上,唯有赫连湛和林洛两个人的靠的极近的身躯。 林洛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赫连湛将身子缓缓压在她身上,头枕在她的香肩上,发烫的鼻息落在她耳畔。 带着粗重的喘息:“别动,就这么静静的呆着就好。” 林洛浑身早已如触电一般无法动弹。 只是这赫连湛的身子,竟然开始贴着她的身躯一上一下微微动起来,林洛脸颊的红晕窜到了脖子根,看着眼前一脸神色自若的赫连湛。 万分不解。 莫非……这事儿还要演习? 赫连湛并未停下身体的动作,脸色突然一僵,接着目露一丝凶光,瞪了林洛一眼。 林洛心头一颤,知道他定是听到了自己的心声,便心虚地将眸子别了过去,不敢看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赫连湛的身子终于离开了自己。 他一个翻身,躺在林洛的身侧,一伸手,将林洛搂在了怀中。 他将脸贴在林洛的发上,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对着林洛轻声呢喃,语气中满是柔情蜜意:“夫人,从今日起,本尊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林洛疑惑不解的瞧着他,作为演员的直觉,她知道今天晚上赫连湛这一系列反常的情况,一定是在做戏。 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他伸出的一根修长的手指给堵住了嘴巴。 赫连湛用嘴形做了个“嘘”的口型,林洛微微睁大眸子,瞬间噤声。 屋内片刻的死寂。 突然,殿内传来一声高亮的女声。 “赫连湛,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巨大的气浪便在帐外升腾而起,将床幔吹得飞舞摇摆。 林洛转头看去,透过飞舞的床幔,那些媵女不知什么时候闯入了殿内,此刻正站离他们几长远的地方,列队结阵。 手中整齐划一的发动阵法,只见透明的光圈在她们手中升腾起来,几人手中的光圈慢慢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超大的气浪。 几人手中动作一变,向前一推,那气浪就生猛的朝他们的大床席卷过来。 将周围的一切陈设瞬间击垮冲碎。 为首的慕慈眼看着那气浪向那大床撞过去,一阵巨响,整个床像是被极强的火药炸到一般,顿时被震的七零八碎,碎片纷飞,场面一片凌乱。 慕慈眼中带上了替天行道的欣慰之色。 但下一刻,却让众人都毛骨悚然起来。 那床并未被完全震碎,中间还有一大块,完好无损,赫连湛半裸着上身,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从地上捡了件衣服,掸了掸灰尘,盖在身后女子的身上。 又从地上捡回自己的衣服,在众目睽睽下气定神闲地披在自己身上。 “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他的眼神和话语里均带着薄薄的嗔怒。 那群媵女均愣在原地,为首的慕慈早已惊的瞠目结舌,断断续续道:“你……你不是中了楚清清身上的断魂散么?” “中了又如何,不中又如何?”赫连湛的眼神撇过来,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肃。 慕慈睁大了眼睛:“你中了断魂散,绝不可能还有如此强大的功力,你……你……怎么会?” 赫连湛轻嗤一声,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感。 “就算中了,你们几个加在一起,也依旧不是本尊的对手。” 慕慈被他的话弄得有些心虚,但还是强撑着心智,转头朝身边众女弟子鼓舞道:“咱们刚才在外观望许久,绝对不会有假,他早已中了楚清清身上的断魂散,此刻只是在强撑罢了。”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杀气,声音异常高亢:“姐妹们,别被他的鬼话糊弄了,咱们现在就一起将这魔头杀了。” “是。”众女齐齐喝了一声,将对阵散开,拔出腰间佩剑,大义凛然地直指赫连湛。 赫连湛嗤嗤一笑,满脸鄙夷。 手掌间燃起一朵碧蓝的青莲,“既然这么想死,本尊就成全你们。” 慕慈面色一凛,朝着身后的一众女弟子视死如归道:“姐妹们,今日就算是死,咱们也要将这魔头除去,替天证道。” 见身后女子们的表情依稀还有不太镇定的,她继续振奋人心道:“不要怕,今日是紫微星大动之日,也是这魔头一年之内功力最弱之日,况且他已经中了断魂散,绝对没那么大的能耐了。” 赫连湛斜挑眉毛,似乎来了兴致一般,狞笑道:“看来,你们云这场计划是筹谋已久啊。” 慕慈柳眉一竖,朝着身后众人高声道:“姐妹们,别跟他废话了,动手!” 倏然,无数银白色的剑影像是以极快的速度超赫连湛飞来,但是不管那些女弟子出剑的速度有多快,身影有多么矫捷。 这些剑都近不了赫连湛的身。 被赫连湛身上一股蓝色的焰气挡在了外面。 几人各执一剑将他团团围住,剑光上的明黄色能量闪的刺目。 每个人都在用尽全力,想要将剑刺破赫连湛周身的防护罩。 赫连湛一脸气定神闲,仿佛周围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他微微半眯了凤眸,将手中的那朵已然绽放的青莲突然捏爆。 冲天的蓝焰,就像是极夜里闪现的那道耀眼的天光。 一瞬间爆发出来的能量直接将周围的一群人齐齐的掀翻出去。 那些媵女被震出十多米远。 一个个口吐鲜血,姿势不雅地倒在地上,有些当场毙命,有些还在苟延残喘。 林洛此刻早已惊的无法动弹,她将将穿好身上的衣服,愣在原地。 只觉得刚才那些惊心动魄离她极近,但那些打斗却又像是有所辨别一般,未伤她分毫。 赫连湛的背影此刻正对着她,金发半披在身后,宽敞的黑袍下,他浑身似乎都散发着无比危险的强大气焰。 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强大之感,生生让人在内心犯怵。 那慕慈也早已被震的心神俱碎,强撑着一口气半卧在地上,嘴角流出汩汩鲜血,但她目光依旧牢牢地望着赫连湛,叫声尖利:“魔头!你别得意的太早,师父和各大宗的尊者现在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他们一定会来为我们报仇血恨的!” 第10章 大战(二) 赫连湛突然轻笑出声,墨蓝色的眸沉沉如海。 “呵,让他们都来,这样,正好可以一窝蜂将他们都杀了,省的本尊一个个将他们辛苦搜罗来。” 慕慈浑身一滞,突然仰头,眸中闪现出坚毅的神情。 下一刻,她便连人带剑腾空而起,冲着赫连湛而去。 她全身上下突然生出许多赤红的烈焰,连整个眸子都变成朱红一片。 她这是自焚元婴,想与赫连湛玉石俱焚。 赫连湛生生用手接下这雷霆万钧的一剑,慕慈全身爆裂出极其强大的气焰,甚至将赫连湛震退了好几步。 慕慈用尽全力将那剑上的光波砍了出去,一连砍了赫连湛好几剑。 最后,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这几下攻势,是慕慈将所有的元婴之力都灌注了,赫连湛虽然挡住了慕慈的这波攻势,但他自己也因此身受重伤。 他捂着胸口咳出了一大口殷红的鲜血。 然后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林洛方才为了避免被误伤,躲在一旁的台阶下不敢探出头,此刻见风平浪静,才敢探出头来,却看到赫连湛嘴角流着血,倒在地上,伤势很重的模样。 没想到这赫连湛竟然也会有如此柔弱的一天,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林洛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便想走到赫连湛身边查看他的情况。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喑哑的气音,语气阴沉:“楚师妹,杀了他。” 林洛循声回望,只见地上匍匐着的一名云天宗女弟子还未死透,此刻正强撑着自己在与她讲话。 口口声声要她杀了赫连湛。 “楚师妹,杀了他,为我云天宗弟子报仇,为天下证道!” 那女子眼中窜着两股刻骨铭心的仇恨火焰,让她指使着林洛去复仇。 林洛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些人极其可怜。 这满屋子死去的女弟子其实都是被那群老道士洗脑洗的没边了,才会这般不顾自身性命,也要杀掉这个与她们根本毫无关系的赫连湛。 她并未答话,扭头就往赫连湛身边走去。 那趴在地上的女子以为她听了自己指使,要去杀赫连湛,眸光闪过点点锋芒。 但下一刻,她目光中的那股子凌厉的劲,便转成了不可思议。 只见林洛半蹲下去,坐在赫连湛身前,并未动手对他做任何不利之事,反而是拿出自己脖子里的珠链,挂到了赫连湛的脖颈间。 “楚师妹!你在干什么,你杀了他啊!杀了他!现在最好的机会了!”身后那女子喑哑凄厉的叫声变得激烈起来,但林洛始终没有回头。 这珠子刚刚既然可以替解自己的毒,那或许……也可以替人疗伤。 她看着那串珠子在赫连湛的脖颈间微微生出了光彩,仿佛是见到了主人之后的亲切愉悦之感。 接着,赫连湛的蓝眸兀然睁开,伸手就将她的手臂牢牢的握住了。 感受到那手臂上传来的暖暖的温度,林洛突然觉得,或许赫连湛刚才并未受那么重的伤。 赫连湛坐起身来,擦去了嘴边残留的血珠,瞧着林洛笑得十分灿烂:“夫人方才,为何不杀我?” 林洛有些无言以对,讪讪一笑道:“我没有理由谋害尊上啊。” 赫连湛的身子轻轻贴过来,将唇靠在林洛的香腮边,语气低低沉沉,带着莫名的情绪:“夫人知不知道,若是刚才,哪怕你只有一丝要动手的念头,此刻,你都会是一具尸体。” 赫连湛眸中带着伤心的神色,啧啧叹道:“那该有多可惜啊。” 林洛的背脊一凉,心中突然明了了,方才赫连湛的重伤真的是装的,只是为了试探自己对他有无杀意而已。 下一刻,赫连湛的语气突然又从失落变成了庆幸,他将林洛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的肩上,声音极其柔和:“还好,夫人没有那么做,本尊也没有失去夫人。” 林洛的心头颤得更厉害,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若是方才自己真的动了一丝要杀赫连湛的念头,那这魔头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将自己杀了。 殿内一时的寂静无声。 突然,那个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像是反应过来,又开始叫骂起来:“林洛,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生生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 顷刻,一点蓝色的火焰直直地向她飞蹿而去,落在那女子身上,那女子还未来得及惨叫。 全身便瞬间被烧成灰烬,随风飘散。 九渊离火,赫连湛第一次用了最强的九渊离火,虽然只是一星半点,却可以让一个元婴级别的修士瞬间化为灰烬。 林洛看的目瞪口呆,心跳的极其快。 却见赫连湛嘴角微微一撇,轻轻吐出两个字:“聒噪。” 随后,他将瞪大了眸子,惊魂未定的林洛一把搂紧怀中,像是安抚小动物一般,声音带着哄的语气:“夫人不怕,本尊的离火虽然凶残了点,但绝不会对你用的,你放心便是。” 放心,放你个大头鬼的心?明明自己刚刚就有可能被你杀了,你竟然还在这儿说这样的话,哄骗小孩呢? 当然,林洛自然是不敢将这些话说出口的,只能在心里发泄发泄情绪罢了,此时,她心里早已是一片凌乱,忘了赫连湛会读心术这一茬事情。 赫连湛突然哈哈大笑,他一下下抚着林洛的头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本尊……本尊就喜欢夫人的直率。”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阵阵火光,伴随着巨大的喊打喊杀声,大殿内刹那间被闯进来的一群修士们围的水泄不通。 为首的几人,身着道袍,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有男有女,最中间站着的那个,林洛认识,乃是原身的师父,云天宗明月峰的掌峰人——秋泽平。 赫连湛看着他们一行人来势汹汹,将林洛的腰搂的更紧了,扬起下巴笑得一脸肆意:“好!都来了,真是热闹!” 其中一个女道尼般的人物走出来几步,一脸正义,拿着浮尘指着赫连湛叫嚣道:“魔头,莫要再猖狂,你的死期已经到了!” 赫连湛笑得更加张扬,一脸不屑道:“莫掌门,你将无情宗这么多弟子喊来,跟我说这种话,还只叫来身边几个无用之人当帮手,是不是太未免自信过头了一些啊。” 莫宣被他气得不浅:“少废话,你方才色令智昏,早已中了身旁女子身上的断魂散,难道你不知道吗?” 赫连湛扬着眉毛,显得更加无赖了:“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莫宣冷笑一声,极度嘲讽道:“你不必再次装神弄鬼了,我们早就知道了,紫微星大动之日,便是你一年内功力最弱的时候,再加上你今日中了断魂散,现在,不用我们五个联手,也能取你狗命!” 赫连湛神情一顿,反讽道:“原来,你们为了杀本尊一个,竟然联手布下这么大的局,真是令人唏嘘。” 下一刻,他眸色便变得的深不可测起来,他扬唇讥笑:“只是,你们是哪得来的消息,说本尊在紫微星大动的时候,就会功力大减呢 ?” 赫连湛一边说着,腾出的左手手掌间又蓦然窜出纯粹无比的蓝色焰火,让人单单是看到就心惊胆战。 莫宣似是有些胆怯地退了几步,转头看看身旁的几个掌门,目光带着些许不安。 合欢宗长者祁连臣一脸严肃,对着众人道:“这魔头贯会挑拨人心智,他如今这么说,只是想三言两语吓退我们,好全身而退,我们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是啊,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众人神情严肃,纷纷附和。 赫连湛耸了耸肩,表示无奈:“虽然你们这么笃定,但本尊还是想告诉你们,这消息是本尊放出去的,就是为了引你们今日入套!” 赫连湛话音刚落,着场上的众人便纷纷瞠目结舌,议论纷纷起来。 赫连湛斜睨着他们,像是看一群跳梁小丑在那儿演戏。 突然,一声清越响亮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议论,秋泽平一脸肃穆,朝着众人道:“赫连湛稍用些伎俩,就让你们如此疑心和胆怯了吗?” “你们难道要相信一个魔头的话,而立刻打退自己的堂鼓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渐渐稳定了心神。 秋泽平将身后的佩剑拔出,直指赫连湛,“今日我云天宗弟子必将不惧生死,将魔头铲除!” 众人被他的话语打动,纷纷抽出佩剑,同仇敌忾起来。 “布阵。” 秋泽平一声高喊,身后的众弟子身形变幻,排成剑阵。 赫连湛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本尊便不同你们客气了。” 赫连湛将林洛护在怀中,手中的离火愈发升腾起来,那朵蓝莲在他手中以极快的速度疯长着。 一群群修士向他们飞来,剑气凌厉,有势不可挡之势。 赫连湛手中的离火开始变成一个个拇指大小的火球,随着他掌风左右上下的翻动和推拉,开始四散去,砸向一个个不惧生死,向他们飞来的修士们。 那些血肉身躯瞬间被焚烧殆尽。 就这么几波操作下来以后,场上已然牺牲了过半修士了。 赫连湛眼中杀红了眼,眸子燃起腾腾怒火,他将手中那朵残碎不堪的离火之莲猛地砸在不远处的地上。 冲天的火光将整个大殿的屋顶冲烧出一个大洞。 那些离火在地面上以极快速度蔓延开去,大殿瞬间成了一片火海,惨叫声连连,雕梁画栋倒塌下来,大殿瞬间成为一片废墟。 林洛眼看着那火苗极快的就要烧到他们这里,赫连湛此刻的声音就像是清冽的美酒一般,让她顷刻安心下来:“抱紧。” 赫连湛搂在她身上的手箍地愈发的紧,林洛下意识将手臂环住赫连湛的脖子,两人腾空而起,飞掠进屋顶的那个被冲破而成的洞。 一下子升到了屋顶外头。 林洛惊魂未定的往下看,火势蔓延的极快,只见宫殿和周围院落瞬间化作火海和废墟,哀嚎惨叫不断,此地一下子成了人间炼狱。 林洛心头大怵,不自觉,将赫连湛的脖颈搂的更加紧了。 赫连湛低低的笑声在她耳畔响起:“没想到夫人,这么胆小啊。” 林洛不发一言,此刻,她才真正感受到这赫连湛的可怕之处,他手中的九渊离火具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而且,他疯起来,连自己的家也烧! “魔头,快住手!” 秋泽平和那几个宗派掌门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此刻脸上个个都带着乌漆嘛黑的烟火痕迹,他们气急败坏地要让赫连湛收手。 几人就这么悬在空中与赫连湛对峙,他们一边看看脚下惨烈不已的场面,一边看着满脸狞笑的赫连湛,一个个满是恨不得将他饮血啖肉的神情。 “我给过你们机会了啊。”赫连湛一脸无辜,“方才,明明是你们逼得我不得不动手,只是,我一旦动手,便如覆水一般,再也难收。” “你……” 四人气的肝胆俱裂,脸色涨的铁青,怒目圆睁的死盯着赫连湛,手中的利刃握得紧紧的,好像随时准备冲上来与赫连湛拼命。 第11章 解毒 皓月当空,夜色深深,此刻,冲天的火光弥漫在天际,整个神魔宫的西南角几乎烧成一片炼狱。 林洛被赫连湛抱在怀中,几乎是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看那脚下的炼狱场。 赫连湛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长发,像是在安抚她的心情一般。 那股温热的感觉自他的手心传来,瞬间缓解了林洛现在只披着一件单薄衣服,呆在这夜风里的凉意。 赫连湛低头看了看抱紧自己脖子,紧闭双目的女子,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一勾,眼中泛起柔情的涟漪,但当他抬头对上那群与自己对峙的人时,眸间兀然生出几分阴鸷。 他悠悠转了转眸子道:“你们几个今日就算是加在一起,也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还是省省力气,各回各家吧。” 那无情宗女道长莫宣被他的话气得不轻,拿出浮尘挥动起阵法,就要与他拼命,怒声响彻云霄:“赫连湛!我今日与你拼了!” 赫连湛看着莫宣身形突变,浮尘带着珈蓝金印铺天盖地向他袭来。 他却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响指,将手中的一团离火化作一把透明的蓝色利剑。 剑锋一转,一下刺破了莫宣的珈蓝金印,直直刺穿了她的腹部。 他将离火剑从莫宣身上拔出,莫宣口吐鲜血,瞪大眸子,一脸不可置信。 她至死都不能瞑目,瞧着赫连湛,身体渐渐瘫软下去,再也没有了力气支撑,直直的坠进脚下的火海中。 火光四溅飞散,莫宣的躯体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离火剑?”秋泽平和另外几个道长瞬间倒退了好几步,口中发出阵阵惊叹。 他们面面相觑,霎那间,个个面如土色。 有一个白发苍髯的道长惊恐地连词不成句道:“他……他竟然练成了离火剑?” 秋泽平的眼底也是一片死灰,看来今天晚上他们确实中计了,赫连湛根本不会在紫微星大动之日功力锐减,他们被假消息骗了。 至于这假消息究竟是不是赫连湛故意放出来引他们入瓮的,那就无从所知了。 可是,为何林洛身上的断魂散,也对他丝毫不起作用呢? 他们这几日埋伏在山下一直不敢妄动,一直到接收到慕慈的光鸟,确认赫连湛与林洛发生了关系,中了断魂散,才一起冲上幽冥山,想一鼓作气取了赫连湛的性命。 事情做的如此缜密,竟然还是败了! 秋泽平震惊之余,脱口而出道:“你明明中了断魂散,为何还能引动离火剑?” 赫连湛的蓝眸似乎是吸收了夜空的湛色,显得格外浓稠。 他仰头笑了几声,平视着秋泽平道:“你就这么笃定本尊中了断魂散?还真是愚不可及。” 赫连湛顿了顿嗤道:“就算本尊真的中了你们下的那什么断魂散,你们几个,对我来说,还是太弱了!” 几人被他如此羞辱,瞬间气红了眼,无论如何,他们好歹是一宗掌门,不管宗门大小,平日里行走总归是威望十足,何曾被人如此侮辱过。 一个身着褐色道袍的掌门最先沉不住气,他对着身旁的几人用眼神暗示了半天,那几人也未有任何动作,他心急攻心下,怒气腾腾地脱口而出:“我安某就算是死,也不做鼠辈!” 说完,他举剑朝着赫连湛杀去:“魔头,我跟你拼了!” 但下一刻,他就被赫连湛手中的离火剑刺了个对穿,跌入火海烧成灰烬。 这一下,余下的三人包括秋泽平,眼中的怒意突然全都被惊惧占领。 他们现在的情况已然成了困局,她们清楚的明白,就算三人联手,也绝对不会是手持离火剑的赫连湛的对手。 想到这儿,三人像是心存默契一般,各自后退了好几步,神色中充斥着紧张和不安。 秋泽平见大势已去,面色微微变了一变,试图与赫连湛达成和解,走上前几步,一脸正经道:“魔尊,今日之事,乃是有小人从中挑拨所致,如今小人已死,不知可否宽恕我们几个?” 赫连湛微微一愣,在口中反复咀嚼了一遍他的话:“小人挑拨?” 复又挑了挑眉毛:“小人何在?” 秋泽平神色一凛,一脸真切道:“小人方才已被魔尊斩杀,乃是无情宗的莫宣,若不是她将我们集合来,我们是绝对不会有这个胆子来擅闯您的神魔宫的。” 剩下二人,早已吓得呆若木鸡,见秋泽平此刻试图用言语缓和剑拔弩张的氛围。 便也见风使舵得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我们真的是一时糊涂,受人指使,望魔尊宽恕。” 秋泽平垂着眼皮,一脸恭敬,伸手抱拳道:“还望魔尊看在同宗情谊上,宽恕我们这一次的糊涂吧。” 赫连湛本是饶有兴致的在听着,想看他还能编出什么样的花来,却在听到同宗情谊时,彻底绷不住了,嗤嗤笑出声来:“同宗情谊?秋泽平,你还真会跟本尊攀交情呢!” 赫连湛的唇角扬起一抹别样的嘲讽:“是了,本尊从前确实是从云天宗出来的,若说起辈分来,你是不是还得称呼本尊一声师祖啊,泽平小儿?” 如此轻辱人的话语从赫连湛口中说出来,几乎能让人气得吐血,秋泽平浑身一震,他微微弓着身子,内心早已气的七窍生烟。 但求生欲望让他不得不讨好赫连湛,他轻轻抬头,眼中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恭恭敬敬地朝着赫连湛拱手行了个大礼,面无表情道:“师祖在上,受小儿一拜。” 看着秋泽平将腰弯成出一道极大的弧度,赫连湛笑得浑身颤抖,张扬无比:“泽平小儿,你还真是够忍辱负重啊!” 秋泽平微微站直了身子,并未掀眸子,垂着头道:“师祖所言甚是。” 赫连湛将离火剑指着秋泽平的方向,语气带着鄙夷:“既然你都做到了这个份上,那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 秋泽平身后两人察言观色,像是找到了什么保命之术一般,齐齐匍匐在地,冲着赫连湛连连求饶:“师祖宽厚,求师祖恕罪。” 赫连湛瞧着他们这副伏低做小的模样,突然心情大好,伸手转过林洛的身子,让她背对自己,好看到那群跪伏于地,毫无自尊对着自己磕头的家伙。 他笑得恣意昂扬:“夫人,你看见了没,这群人竟然也会有今日。” 林洛也是万万没料到,这几人原先看似死生不惧,自诩名门正派替天行道,一副视死如归的气势,却在此刻,全部化为了懦夫一般的行径。 那个昔日对自己拔刀相向,丝毫不顾师徒情谊的秋泽平,此时也是大气不敢出的立在一旁,垂着头站在一旁。 赫连湛笑着将手中的离火剑对准秋泽平,笑声冷冷,眼神阴恻恻的犹如蛇吐信子:“放了你们当然可以,只是……你得告诉我,左修明那老家伙在哪儿!” 秋泽平浑身一震,左修明是云天宗的开山鼻祖,是云天宗修为最高的元田师尊,是存在于宗门顶层的传说中的人物,是无数宗门修士中少有的,已入化神的人物。 他早些年便离开云天宗,云游四海,行踪不定,去时只给宗门弟子留下了一副字画作为纪念。 那副字画上,画着青山翠湖,画着树荫花鸟,在一派恬静自在的环境中,那一座清幽的竹里馆,四周飘散着袅袅仙气,格外超凡出尘。 秋泽平抬首,对着赫连湛满脸正色道:“元田师尊早些年云游四海去了,弟子实在是不知道他的行踪。” 赫连湛手指微动,离火剑蓦然生出几点星火,他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你们对本尊好像毫无用处,本尊还留着你们做什么?” “不能将功抵过,那便一个也别留着了。” 秋泽平听着他的话,脑门上冒出了一层急汗,身边两个道长顿感大事不妙,站起来,急急拉住他的胳膊,满脸怒意的冲他吼道:“秋掌峰,你为何不如实相告,难道你要害死我们吗?” “你倒是快说啊,秋掌峰,都什么时候了,元田师尊不会怪你的!” 秋泽平的目光明明灭灭,最后,他一咬牙,眸子一凛,冲着赫连湛道:“师尊他出游多年,许是去了凡界,不过具体在何处,弟子真的无从得知。” “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何以为证?”赫连湛一瞬不瞬的瞧着秋泽平,给人无形的压力。 秋泽平目光悠远,像是陷入回忆:“师尊当时谢门而去时,我也在场,那时候,我还是个孩童,但我记得,他留下的那副字画上,点名了他要归隐之所,我记得那副画上画的是是苍山白水,人间烟火,还有有一处清幽的竹里馆。” 见赫连湛眸中的疑虑还未消散,秋泽平信誓旦旦的对视着他道:“师祖放心,弟子今日之言,绝无假话,若是师祖不信,大可以开真话之镜窥探弟子的元灵。” 赫连湛沉静的面色突然绽开一点点笑意,他低笑一声,垂眸时收回了手里的离火剑,对着秋泽平道:“谅你也不敢有这个胆子。” 秋泽平连连点头称是,他身后的两人亦如释重负,卑颜垂首。 赫连湛对着他们三人轻蔑一笑,突然朝秋泽平直直地伸出手掌。 秋泽平眼中迸出一丝惊诧,不明所以。 “师祖这是何意?” 赫连湛轻哼一声:“你在我夫人身上下了断魂散一事,难道还要让我提醒你?” 秋泽平立刻回过神来,从袖中掏出一个青色瓷石瓶,毕恭毕敬的交到赫连湛手里:“师祖,这是青石散,可解尊夫人身上的断魂散。” 赫连漫不经心地接过来,掀开瓶口,便喂着林洛喝下。 林洛被这药气熏的虽然皱紧眉头,但还是强撑着一口喝下,毕竟小命要紧。 赫连湛像是放了心一般,拍了拍林洛的背,眸子灼灼,语气一本满足道:“夫人真乖。” 他转头冲着那三人肃然道:“今日我可以将你们放了,但若是来日再让我在魔域看到你们,你们必定会被我化为灰烬,听到了吗?” 林洛眼看着赫连湛就要极为大度地将这三人放走,急急出声制止道:“等等。” 第12章 人界 林洛突然喊出声,是赫连湛也没想到的,他神色略带不解的看向林洛。 秋泽平亦抬眸看着林洛,眼中晦暗莫名,似乎夹杂了许多隐忍。 林洛眉宇间不带半分迟疑,她直视着秋泽平,丝毫不留情面地开口道:“秋掌峰,之前你在我身上还下了一种毒,说是要我每月服一次解药方可续命,不知今日可否把解药一并给我。” 秋泽平听她如是说,一时间神色难辨,迟迟不知如何开口。 此时,赫连湛的脸色却突然铁青了下来,生出了不快。 秋泽平被赫连湛直射过来的那道沉沉目光吓出了一声冷汗,看这架势,现在赫连湛对林洛是极为关照的,所以现在林洛既然这么说了,自己便断然没有不给的道理。 他清咳一声,面带歉意道:“是为师先前不好,为师这就帮你把形神咒解除。” 说着,他走到林洛身前,指尖生光,在她的眉心轻轻一点,又蓄力停顿了一会,最终才将手指脱离。 他赔着笑对林洛道:“咒术已解,徒儿不必再忧心了。” 赫连湛此刻早已不耐烦了,他心中生出一股妖火,冲着秋泽平吼道:“趁本尊现在还不想杀你,还不麻溜的滚,不许再让本尊看到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秋泽平立刻噤声,半弓着身子快速的低头退去,转身腾飞离开了此地。 赫连湛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热血沸腾,这老家伙竟然敢对林洛用如此恶劣的手段,要不是留着他的命以后还有用,今日,他早就让这老家伙死千百回了。 林洛被解了咒术,浑身没来由一阵轻松,近一个月来,此魔咒像是日日困住她的身心一般,让她时常从噩梦中惊醒,不得安生。 赫连湛像是看出了她因为咒解了以后的浩气长舒,像是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又将下颚抵在她的肩膀。 轻轻叹道:“今后,有本尊在,绝不会让夫人再受委屈了。” 林洛轻轻点头,顺从的回应他,虽然她知道,赫连湛眼下对她的宠爱,只不过是等同一只豢养的宠物一般罢了。 但她现在却缺不了这份庇佑的,既然如此,还是顺着他的毛撸,比较好。 林洛抬起脸,笑靥深深,“尊上,咱们还要在这空中停多久啊?” 赫连湛被她如此一问,不由得愣了一愣,“夫人怕高?” 林洛眨巴着小鹿一般的眼神,点了点头,“有点。” 赫连湛笑出声来,掐了她的腰间一把,“既然怕高,夫人能忍到现在,也是不一般。” 林洛嗔了他一眼,唇角抿出一朵梨涡,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尊上就莫要再嘲笑我了。” 赫连湛哈哈一笑,在她的鼻尖亲昵的啄了一口,然后抱着林洛缓缓落到了一处未被离火焚烧过的地方。 今晚,整个魔宫几乎被烧毁过半,赫连湛却丝毫不见心疼,用他的话来说,那些宫殿楼阁,雕梁画栋,本都是死物,无关紧要。 翌日,赫连湛便发动魔修们开始清理战场,大肆修复起宫殿来。 林洛被他安排到了一处位置较偏的宫殿里,并无人打扰。 依旧是青词陪着自己,日子就这么漫不经心的过着。 就目前来看,赫连湛好像并没有要杀自己的念头,甚至,她还觉得,赫连湛像是有些依赖自己,他每日都要来,但又并未有太多的动作。 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吃东西。 有一日,林洛终于忍不住了,由于她十分堵心,所以问出了口:“尊上,您为何这么喜欢看我吃饭?” 赫连湛眉宇间一片认真:“这几百年来,把吃饭吃的如此享受的,本尊所见的,夫人是唯一一个。” 言外之意就是自己贪吃,林洛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耷拉着眉毛,嘴巴微微嘟起,一腔怨气憋在心里,那副吃瘪的样子让赫连湛连连发笑。 他将林洛薅到怀中,浅浅嗅了一口她乌黑的发间,身上弥散的白檀香瞬间将林洛笼罩。 他低低的嗓音贴在林洛耳边:“夫人,本尊突然觉得,自己一日都不能离了你,怎么办呢?” 长长的尾音带着发愁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跟自己撒娇。 林洛自然是顺着他的,这么久时间的相处,她发觉自己已经很好能拿捏赫连湛的情绪了。 林洛放下碗筷,温声开口:“那尊上就把我揣在怀里,走哪儿带哪儿不就好了。” 她眼中笑意深深,柳眉粉黛煞是动人,赫连湛瞧着她的眼神愈发幽深,里面似乎氤氲了一层水汽,是化也化不开的润泽。 “那夫人可别后悔哦。” 林洛乖巧的点点头,赫连湛的月眼笑得更弯了。 * 本以为自己昨日那话是随便一说,赫连湛也是随口一应的。 却没想到,赫连湛竟然让此事真的发生了。 他真的将林洛揣在怀里,带了出去。 林洛紧紧抱着赫连湛的身子,闭着眸子不敢出声。 明明知道她恐高,还每次都把她往这么高的方向带,真是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林洛闭着眼睛,感受到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问赫连湛:“尊上,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赫连湛淡淡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感受到飞行的速度似乎渐渐慢了下来,林洛这才敢慢慢睁开眼睛。 他们虽然还在高空,但所在之处已经没有那么高了,入目所见,是纵横错落的街道。 巍峨的城门,青石板的道路,道路两边开着的商铺,摆着的摊子,吆喝声,叫卖声不绝。 道路上,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是身着各式衣服的行人和游客,热闹非凡。 赫连湛带着林洛径直飞落到护城河边的草地上。 正是暮春三月,春和景明,街市的道路两旁遍栽垂柳,芙蕖,此时,风吹树动,杨柳堆烟,阵阵芙蕖花香惹人驻足观赏。 赫连湛带自己来人界做什么? 林洛虽然心中隐隐想到了前几日之事,想到他对秋泽平询问左修明的行踪,料想此事应当与左修明有关系。 但她看破不好说破,还是故作不解的问道:“尊上,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赫连湛轻轻一笑,挥开扇子,掩唇一笑。 “自然是带你来游玩的。” 日光熠熠,映射的赫连湛面庞温润的如同美玉。 林洛原来还在纳闷,为何今日赫连湛特意打扮成了一身凡界的装扮,着一席蓝色轻衫,领口压着细致的花边,手持一把折扇,金发全部束在玉冠中,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林洛眨了眨桃花眼,表示欣然地点点头,笑意盎然:“既然是游玩,那尊上可要带着我多吃些好吃的,多买些好玩的。” 赫连湛轻摇扇子,笑得一脸自得:“那是自然,走,逛街市去。” 林洛一路在街市上穿行,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一个比一个稀奇,恨不得一股脑儿的统统买下。 赫连湛跟在林洛身后,负责替她付账。 没一会儿,林洛便发现自己手中东西早已拿不下了,看着赫连湛笑嘻嘻的跟在自己身后,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她不怕死的将手中大包小包统统往赫连湛身上一推,眼底扬起一抹狡黠,嘟着嘴巴央求道:“夫君,帮人家拿东西吧!” 见身前女子扭捏着身子试图向自己撒娇的模样,赫连湛眸光一跳,愣在原地。 “公子,您真是好福气,有如此俏丽动人的夫人,您看您,怎么能不给您家夫人拿东西呢?” 一旁的店家似乎是看不下去了,出言相劝道。 赫连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好一会方才挤出一句话来:“夫人既然发了话,为夫岂有不从的道理。” 摆了赫连湛一道后,林洛心情大好,一路上哼着轻快的小曲,摇摇摆摆走在前头,几乎完全忘了,身后跟着的是人人畏惧的大魔王。 到了晌午,两人寻了一家旅店,住了下来。 赫连湛沉着一张脸,对着店家说:“给我们开一间房。” 店家点头,小厮走过来,接过赫连湛手中的大小包裹,赫连湛立时松了松肩膀。 只是,一间房吗? 林洛急忙想制止:“不,我们要两……” 赫连湛却截口制止了林洛的要求,他一把搂住林洛的肩膀,举止十分亲昵,目光悠悠,带着玩味。 “夫人,我们是夫妻,出门在外就没有住两间房的道理哦。” 那店家看出二人的关系,自然是对赫连湛的话表示肯定,点了点头。 林洛看着一脸气定神闲的赫连湛,知道他定是在为方才之事,与自己赌气。 真是小肚鸡肠,林洛在心里嘀咕。 “小肚鸡肠的人出手会如此阔绰吗?” 赫连湛倾身过来,在她耳边低低的诉了声悄悄话。 啊,好气,这家伙又偷听她心里的话了! * 屋内,赫连湛正坐在桌前姿势优雅地饮着茶,好在房间够大,林洛不必跟他保持太近的距离。 可没想到,自己还未来得及在榻上多休息一会呢,赫连湛高大的身影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二话不说,将林洛横抱起来,然后轻轻放到了床上。 林洛脸上带着戒备,一双明亮的眸子此刻带着点点心虚,断断续续道:“尊上,尊上想做什么?” 赫连湛答得理直气壮:“睡觉。” 林洛瞳孔一缩,看着翻身上榻的赫连湛,连连倒退:“你……你……” 却被赫连湛一把薅了回来,箍在怀中。 “别动。” 赫连湛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面颊,所触之处,冰凉若雪,让人不寒而栗。 赫连湛一双眸子逐渐幽深,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本尊真想看看,这张漂亮的脸蛋后面,是不是藏了什么本尊不知道的东西。” 林洛看着赫连湛的眼神,是那般的锐利研判,仿佛能将人心看破。 她心中没来由阵阵紧缩,为何他突然如此说? 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第13章 赫连 林洛有些瑟缩的将身子往后仰,一脸无措的瞧着赫连湛,却见赫连湛又将手指滑动到她的颈侧,那种冰凉的触感犹如蛇吐信子般让人感到危险。 “永远不要欺骗我,知道吗?”赫连湛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眸子里依稀有暗芒闪过。 “怎么会?”林洛嗓音软软,一把攀上赫连湛的手臂,将他手重新又抚上自己的面颊,笑容温和道:“尊上心细如发,我可不敢对您有所欺骗。” 赫连湛的蓝眸渐渐变淡,倏忽咧开嘴角,伸手在她头上薅了两把,低声道:“真乖。” 这是把她当成小动物了吗?真是阴晴不定的大魔头。 赫连湛的眸子微微转了一圈,哑然而笑,将她推倒在床上,湛蓝的眸子牢牢的锁着她:“不许在心里说本尊的坏话。” 林洛心头一惊,连忙用手捂住自己嘴巴,微微张大了眼睛。 她怎么忘了,这大魔头怪会听人心声的。 “捂住嘴巴没用的,小傻瓜。” 赫连湛的蓝眸深邃如海,嘴角笑意深深。 林洛气结,嗔了他一眼,偏过头不在与他说话。 爱咋咋地,老娘不伺候了。 赫连湛笑声更浓,俯下头便在她的侧脸啄了一口。 就在林洛以为他要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赫连湛却一个翻身躺在了她的身侧,只用双臂轻轻的搂着她,半晌后便没了动静。 平稳的呼吸渐渐传来,林洛没忍住偏头看去,只见细碎的金发垂在他脸侧,高耸挺立的鼻子犹如雪松,一双长眸紧紧闭着,脸上十分平静。 美色当前,他竟然睡着了! 林洛摇了摇头,亦闭上了双目,不知不觉间,困意袭来,她沉入了睡梦中。 朦朦胧胧中,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浩大的火海,火海内一个孩子一边哭着往前跑一边忍不住回头,嘴里不停叫喊着父母的名字,空山回荡哭喊声,格外凄怆悲切。 画面一转,场景又变成了一片冰天雪地,深不见底的寒渊,群魔乱舞,凶兽横行肆虐,一只魔兽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寒戾的尖牙,便向那个孩子扑去。 林洛的心猛地一揪,刹那间睁开了眼睛。 “夫人可是做噩梦了?” 身侧的赫连湛不知什么时候早已醒了,单手撑着脑袋,侧着身子看着她,碎发落在眼前,桃花眼灼灼生辉,不得不说,赫连湛眉眼含笑的时候确实有些风流不羁的意味。 天生好皮囊。 林洛微微颔首,似乎还在刚才的梦境里没有回过神来。 “唔,或许是本尊第一次搂着夫人睡觉,神识冲撞到了夫人。” 赫连湛轻描淡写的解释道,复又补充道:“无妨,待夫人习惯本尊的气息后,便不会如此了。” 什么? 也就是说以后他还要一直搂着她睡觉? “我看不必了吧,尊上。”林洛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处处都表现出不情愿的模样。 赫连湛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所有所思道:“那就是说,夫人不喜欢本尊搂着你?” “不不不。”这魔头的心思她可不敢忤逆,她支支吾吾:“我只是……只是……” “所以便是喜欢的对不对?”赫连湛突然双手握着她的肩膀,笑得格外灿烂,瞳仁中带着企盼的神色,仿若是个要糖的稚子一般。 林洛不敢在拂他的意,冲着他认真的点点头。 赫连湛将她搂在怀中,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轻轻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一句话。 “听话的夫人,才是好夫人。”、 林洛欲哭无泪,她现在只觉得,自己俨然已成了他豢养的宠物,生杀予夺全在他一念之间。 除了服从,别无他法。 * 翌日,天光破云,旭日东升。 晨曦的光辉洒进屋内,照到林洛的羽睫上,她微微醒转,却发现,赫连湛竟不在屋内,疑惑中,她刚想走出屋子,就见一人推门而入。 一席青衫,眉眼温润,头上两只犄角如今早已用幻术掩藏。 是离牧。 林洛略带惊讶道:“小牧,你怎么来了?” 离牧温文一笑,瞳孔像是浸润了江水,回道:“属下特奉主人之命,前来保护夫人。” “赫连湛去哪了哪里?” “这个属下也不知道,只是昨日接到飞书,主人让我赶到这里,保护夫人的安危。” 奇怪,这赫连湛明明说带着她来人界玩的,这会子自己却中途弃她而去,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 又或者,是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想让自己参与的,所以自己去单独行动了? 不管,既然赫连湛已经做好了打算,自己又何必去掺和。 不过,既然来了人界,不好好玩一遭岂不可惜? 想到这儿,林洛将目光投向离牧,冲着离牧笑吟吟道:“小牧,不如,今日咱们一起去逛市集吧。” 离牧面容一滞,随即点头应和,尊上的书信中交代过,夫人若是想要逛市集,只管陪同便是,另外,不要忘记帮夫人拎包裹。 虽不知道尊上为何要特地提那个另外,但这一点却让离牧印象很深刻,因为在他记忆中,尊上从来都没有对一个女子如此上过心。 正值晌午,出了门,街市上人烟阜盛,市列珠玑,不得不说,她目前所在的这座罗琦城,乃是个民风开阔的繁华之所。 春日正好,此刻街市上,男男女女郊游闲逛,笑闹声不绝。 林洛走在热闹非凡的大街上,不知不觉已然行至街角,走过一座石拱桥后,视野变得开阔起来,人也没有方才那么多了。 但奇怪的一幕却突然跃入了她的眼眸,只见不远处一处空地上,满满当当站满了人,神情肃然,一张巨大的红木桌案上横陈在他们前方,上面摆着满满当当的珍馐佳肴,神龛香炉云烟袅袅。 众人齐齐的对着眼前的护城河跪地叩拜着,嘴里咿咿呀呀好像在念着什么。 或许……是在祭神? 可还未等林洛转身离开,却见人群后一个青丝凌乱,几乎衣不蔽体的女子被他们推了出来,那女子浑身绑满了彩带,只有双脚可以艰难行走。 那些人将她推到神龛前,那女子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一个长发长鬓着一席道袍的人便拿起长鞭在她身上抽打起来。 每抽完一下,他便会高声喊一句:“河神在上,邪祟散去。” 那女子痛苦的哀嚎着,身上已然出现了数道殷红的鞭痕。 可那些旁观者却视若无睹,他们每听道士喊一句,也会跟着那道士一齐喊着:“河神在上,邪祟散去。” 俨然一个邪教组织,不管这女子做了什么,或是得了什么病,都不该被这么对待。 真是封建迷信害死人。 离牧站在她身侧,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看着她眼神闪烁不定似在纠结,嘴角紧抿很是不快。 他轻轻走到林洛跟前,理了理思绪道:“夫人可要我来让他们停手?” 林洛迟疑:“你能让他们停手?” 离牧月眼一弯,气定神闲道:“夫人,你且看好了。” 刹那间,林洛还未看清楚他是如何变身的时候。 已被自己所在河岸的池水突然剧烈的搅动震颤到了。 巨大的河啸翻涌起雪白的潮浪,在众人的震惊中,一条巨蛟腾出水面,巨大的触角推了推那个早已浑身湿透的道士,鼻孔喷出一口气,显然是发怒的模样,黑色眼眸似窜着两团火苗,要将人焚烧。 那个道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跪在地上求饶:“河神在上,小道无意打扰,还望河神恕罪。” “望河神恕罪。”众人齐齐跪下来,瑟瑟发抖,吓得魂飞魄散。 林洛在河对岸,虽说小牧这一出着实惊心动魄,但自个儿心里却十分解气。 她怎么忘了,小牧其实是条威风凛凛的大青蛟呢! 小牧身子一拱,便将那道士拱飞,一下没了影子。 众人见状,立刻大声叫喊,四散逃窜,一时间,方才还人满为患的场上顿时被清空,变得一片死寂。 离牧化成人形回到林洛面前,笑得如沐春风:“夫人,你看如何?” 林洛满意的点点头,她可太高兴了,有离牧这么一个强大的辅助做后盾,她的安全感真是爆棚。 看来,接下来要对离牧更好一点才是,抱紧离牧这根厉害的大腿不松手。 林洛如此想着,视线却落到了对岸匍匐在岸边早已被抽打的不省人事的女子。 那便救人救到底吧。 林洛走过石桥,来到那女子身前,却见那女子满身都是血污,斑斑驳驳的伤痕像是蚯蚓一般爬在她身上,新伤叠旧伤,想来这样的事情,他们已经做了多回了。 “小牧,你有法子让她苏醒吗?” 离牧点点头,欲言又止:“只是……” 林洛注意到,离牧此刻侧着头,并未敢看着女子,因为这女子身上几乎未着寸缕,只是被彩带将将捆绑了身子。 原来是个纯情的孩子,林洛及不可见的弯了弯嘴角,将身上的外罩着的薄氅脱下来,盖在女子身上,又替她将身上绑着的彩带卸了下来。 “好了,现在你可以转过身来啦。” 离牧这才双颊染红的转过脸来,抬掌便将一股肉眼可见的暖流施给了那女子。 那女子微微睁开了眼睛,看清自己的处境后,有些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林洛连忙朝她解释:“姑娘,你莫怕,方才是我们救了你。” 那女子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拢了拢身上的薄氅,试图将自己盖得更加严密一些。 她眼中泛泪光,咬着唇道:“小女子多谢两位恩公。” 林洛摇摇头,安抚道:“现在没事了,你不必怕了,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对了,你的家人在哪儿,我们送你回家去吧。” 没想到那女子听到要送她回家的时候,脑袋霎时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她泪水涟涟:“求姑娘一定不要送我回家去。” 林洛满脸不解。 “方才那些人,就是我的家人,这些年,我过着非人非鬼的日子,全是拜赫连家所赐!” 那姑娘说出赫连家几个字的时候,几乎要把银牙咬碎。 第14章 禁地 “你叫什么名字?” 林洛忍不住问。 “赫连卓。” 林洛的目光突然凝滞了,赫连湛,赫连卓,直觉告诉她,这女子或许跟赫连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旁的离牧目光也变得深沉起来。 林洛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赫连姑娘不妨先跟我回客栈换身衣服,再将事情缘由细细道与我听,好吗?” 赫连卓使劲点头,感激的看这林洛。 * 赫连卓洗完澡后,林洛将这几日刚买的新衣服送给她穿,换上一席新衣后,赫连卓将秀发梳成一个温婉的发髻,整个人看起来聘聘婷婷的,面庞清秀可人。 这么温婉的女子却被那群人如此蹂虐,实在是气人。 她感激林洛的搭救,愿意将事情的经过娓娓诉来,林洛越听越心惊。 这赫连家……有正常人吗? * 是夜,万籁俱寂。 林洛躺在床上,想着先前赫连卓对她说的话,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 客栈外头却突然传来一片嘈杂呼喊之声。 “快看,胥门山着火了,大家快看。” “是啊,好好的胥门山怎么突然起这么大的火,这可怎么办啊。” 林洛好奇心作祟,走下床,此刻窗棂透进来的火光几乎将整间屋子照亮,她走到床边凝神远眺。 只见不远处的胥门山上火光冲天,火光席卷着浓烟滚滚而下,似乎要将整座山都点着。 整个罗绮小城坐落在胥门山山脚下,所以胥门山着了如此大的火,整个小城几乎都被照亮了。 街道上此刻挤满了人,大家披衣而出,显然大都是在睡梦中苏醒的,此刻个个都凝望着远处,也有不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 “这么大的火,或许要把山上的林木全部烧没了吧。” “也不知道怎么会引发这么大的山火的,那些山民也太不小心了。” “哎,那些山民也是可怜,估计这场大火要烧死不少人吧。” 虽说山火不会波及到城里,但是看着眼前这一慕,人们不免可惜。 林洛看着那火光似乎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心中也不免惋惜,好好的一座山,翠意浓浓,正是这座山的存在才将整座小城衬托得生机勃勃。 哎,不知是谁一个不小心,才将它破坏成这样。 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林洛回头一看,竟然是赫连湛悄无声息的回来了。 他整个人都像笼在一团黑雾里,面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他一个箭步走到林洛身边,顺势就将林洛搂在了怀里。 下巴无力的靠在她的肩膀上,一言不发。 林洛有些迷惑,却猛地从他衣襟上嗅到了于寻常相异的气息,那种气息,是焚烧过后的草木味。 林洛微微瞪大了眸子。 他……他去了山上?那道,那团火与他有关系? “不必猜了,我就是那个放火的人。” 林洛偏头盯着他,眸子瞪得更大了。 赫连湛嘴角微微扯出一抹讥嘲,嗓音带着森森寒戾。 “与那老头有关的东西,都该焚了。” 林洛虽不太明白他此刻这句话的意思,但见他情绪这么阴暗,也不敢多问,只是轻轻抬起手臂回抱住赫连湛的身体,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她可以感受到赫连湛刹那间后背肌肉的紧绷,大概是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做。 接着,湿湿的气息便缠住了她的脖子。 赫连湛重新又把头倚靠到了她的脖子上,无声无息,带着愈发平稳的呼吸,仿佛就想这么一直靠下去。 突然,房门被哐当一下打开,打断了二人安静的相拥。 一个女子手提桔灯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他们二人。 是赫连卓。 她本想告诉林洛外头万人空巷眺望山火之事,但没想到却撞到他二人一起相拥的场面,顿时面庞有点微微发热。 林洛赶忙脱离了赫连湛的怀抱,看着怔怔不语的赫连卓,眼神略带窘迫地解释道:“是我家夫君回来了。” 赫连卓缓缓的点点头,却将目光一直落在赫连湛脸上没有离开过。 她的瞳孔微微长大,有些率真地喃喃出声:“你家夫君长得真像我曾祖。” 赫连湛,赫连卓。 莫非他们真的有家族关系? 赫连湛嗤笑一声,露出皓齿:“那是你曾祖的荣幸。” 赫连卓柳眉微蹙,似是对他的狂妄有点恼火,但碍于林洛的面子又不好意思发作。 林洛夹在他二人间,试图调和:“夫君,赫连卓姑娘的曾祖父或许真的与你有关系,也未可知。” 赫连湛面色一滞,反问道:“她姓赫连?” 林洛郑重的点头。 赫连湛扭头看向赫连卓,眼神端肃如炬:“你曾祖叫什么名字?” 赫连卓被他的样子惊到了,愣怔了片刻,喃喃开口:“我曾祖名叫赫连城,不过他早已离世十数载,你认得他?” 赫连湛的眸子顿时窜上两朵火苗,嘴角挂着阴郁的笑意。 “何止认得,他与我父亲乃是表亲。” 此话一出,生生让林洛和赫连卓大吃一惊。 暗这辈分,赫连湛是赫连卓的爷爷辈? 可他明明看起来才二十多岁,怎么会是耄耋老翁的年纪呢。 所以这老家伙到底多大了,他是有永葆青春之术吗? 林洛忍不住问出口:“你多大岁数了,就敢这么认亲戚?别吓到人家小姑娘了。” 赫连湛脸上的笑意更深,“谁让我长得年轻呢。” 林洛看着满脸不敢置信的赫连卓,连忙打起了圆场:“赫连妹妹,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这夫君贯喜欢说胡话的。” 赫连湛并不把林洛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对着赫连卓道:“明日带我去赫连家。” 那种语气,简直就是上级领导对着下属发号施令。 赫连卓却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林洛觉得不对劲,忍不住仔细看了看她,却见赫连卓的瞳孔中仿佛有亮色的旋涡在转动。 转头再看赫连湛,他的瞳孔亦深不可测。 赫连卓答应完了以后,便机械似的转身而去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 “暝令术,只想让她乖乖听话而已。” 赫连湛一边说着,一边气定神闲地躺到了床榻之上,双手支撑在身后,一脸笑容不羁的瞧着林洛。 “那夫人现在可以说说看了吧,今日,为何会与这赫连姑娘在一起?” 林洛后脖子一凛,想到刚才赫连卓那副被操控的样子。 这魔头的法术可真多,她可不想被他用什么暝令术逼着说话。 便毫无保留的将今天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赫连湛。 赫连湛听完后,满意地点点头,歪着脑袋指了指身侧的空位,示意林洛过来坐下。 林洛还未走到床边,便被他一把捞进了怀中。 喑哑的身影在她耳畔响起:“夫人,我们一起睡觉吧。” 好吧。 林洛在心中叹息,所以今天依旧是被搂着睡得一天。 * 翌日,艳阳高照,赫连府的大门却依旧紧闭着。 府门被人扣响,下人探头出来询问,还未来得及通传。 赫连湛便将他一掌推开,带着林洛直接闯入进去。 二人一直闯进了后宅的园内。 眼前的画面,却让林洛倒抽一口凉气。 什么叫酒池肉林,今日她算是真正见到了。 身着寸缕的男男女女在这空地上寻欢作乐,笑闹不断,糜烂旖旎的气息盘旋在这院落里。 林洛不忍卒看,赫连湛伸手在她眼前一晃,她的视野便突然模糊起来,再看不到那些□□的□□。 赫连湛眼中阴沉一片,径直走向地上的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子,便将他一把拉了起来。 那男子眼中是难掩的惊吓。 他赶紧捂住身子的私密、部位,然后一脸忿忿的冲着赫连湛怒骂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赫连府!” 赫连湛掐住他的脖子,那人惨叫一声,瞬间焚烧为灰烬。 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立刻捡起衣服一边穿在身上,一边四散而逃。 赫连湛袖中画阵,一阵气浪呼啸而去。 这些四散而逃之人,便被纷纷罩在了他所设下的结界里,无法逃离。 赫连湛一步步逼近这群衣衫不整的人们,眸子里窜起的火光愈发浓烈。 他将双手用力撑在结界上,他的蓝眸迸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金发瞬间四散开来,居高临下的质问道:“家主何在?!” 他说话的时候,用了极为凶狠的语调,似乎结界都在震动。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大魔王此刻的怒气值。 众人战战兢兢地将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男子推了出去,他此刻早已吓得六神无主,颤颤巍巍跪在赫连湛面前。 他低垂着头,瑟瑟发抖。 “抬起头来。” 赫连湛冷冷的命令道。 那男子不敢不从,只好浑身发抖地抬起头。 赫连湛的眸子紧紧锁着他,又是一阵旋涡般的吸食。 赫连湛慢慢问道:“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那男子像是中了魔咒一般,浑身一震,随即答得极为肯定。 “左道长。” “左修明?” 赫连湛眼中的怒火就差喷薄而出了。 那人机械的点点头。 “你们为什么要听他的?” 那人一字一顿,回答的极慢极慢:“赫连家要存活下去,只能听从左道长的安排。” “如今人在何处?” “不知道。” “什么时候会来?” “不清楚。” 赫连湛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凌冽,胸膛起伏的厉害。 用了暝令术的人说的话不会有假。 半晌,他抬手一扬,那蓝色的结界便突然消散,一群人如释重负。 片刻,逃得无影踪。 第15章 回宗 那个跪在地上的家主人却像是被施了咒一般无法动弹。 赫连湛轻轻抬起他的下颚,盯住他的眼神,抿着嘴角,神情颇为严肃。 “若是今后再做此类勾当,我定将你挫骨扬灰。” 他将袖中一枚玉牌递到那男子手中,眼中的旋涡愈加深邃。 “还有,一旦有左修明的消息,即刻用这封飞书报我。” 那男子机械地接过玉牌,缓缓的点头,神情依旧如同一个被操控的木偶一般。 赫连湛做完这一切后,便走向站在不远处的林洛,一把将她搂在怀中,纵身一跃便飞掠屋宇穹顶,一直往罗绮城的南面而去。 林洛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赫连湛的声音不辨喜怒,只是叮嘱一般道:“若是害怕就抱紧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赫连湛已然将她眼前的迷障术驱散了,此刻看着自己离地那么远,林洛的恐高症又犯了。 她不禁将搂在赫连湛身上的手收得更紧了一些。 赫连湛低头瞧了一眼怀中的女子,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片刻后,赫连湛将林洛带到一处空旷的山上,此地风沙卷着黄尘,四周毫无遮蔽,是一处杂草丛生的荒野。 林洛不解的看着赫连湛,赫连湛径直往西面走去,停在了一处黄土堆就的无名塚前,又拿出不知何时藏在袖中的酒倾撒在荒塚前,默默无言。 林洛站在他身后,一直语塞,不知如何开口。 赫连湛却率先开口打破了她的疑惑。 “知道这里埋葬的是谁吗?” 那声音低沉的像是一汪深潭。 “是你的亲人吗?” “不错,正是我的双亲。” 林洛的疑惑更深,既然是赫连湛的父母,那为何不摆在赫连家的祠堂里呢? “那时候,我以为赫连家没了,父母亡故后,赫连家亦被人一夜之间灭了满门,但不知为何,今日,却又让我在这罗绮城,看到了赫连家的后人。” 赫连湛眼睫低垂,似乎在回忆往事:“赫连家原来一直被那老头藏在这里,真是老奸巨猾,原来这么多年了,他依旧贼心不死。” 赫连湛眼中突然窜上了一簇火焰,“不过,我终有一天要杀了他的,哪怕,与天地同灭。” 林洛浑身抖了一抖,原来他与那左修明的恩怨竟然如此深,所以昨日他为何烧山,也便可以解释的通了,定是循着那日秋泽平的话寻到了左修明的处所,却发现人早已不在此地,一气之下便引火烧山。 “可是,那些山民是无辜的啊。” 林洛还是没忍住,讲心里话说出了口。 赫连湛嗤笑一声,眼神极为冷酷:“他们颠倒黑白,善恶不分,将那极恶伪善之人当做神明供奉,便是该死!” 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林洛的后背不禁窜上了一丝冷意,她终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哈哈哈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赫连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笑得整个脸颊都开始抽搐,弯下身子,眼中盈满泪光。 撕心裂肺的笑,莫过于此。 他抬头的瞬间,眸子染上了一抹阴鸷,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是啊,天下本无恶,全是那些自诩的正派人士逼出来的罢了。” 他一甩袖子,将目光投向西南角遥远的天池山。 那目光悠远的好像穿越了岁月的风尘一般。 “是时候让他们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了。” 斜阳拉长他的身影,西风吹得他的广袖猎猎作响。 林洛看着他的身影,内心五味杂陈。 说实在的,她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内心os,一不小心被大魔王听到咋办。 不过,她只知道,天池山的方向便是云天宗的方向。 一场巨大的暴风雨似乎就要来了。 * 翌日,天池山附近,群山瑰丽缥缈,云雾缭绕,隐翳其中的云天宗处在最陡峭的几座悬崖峭壁之上,底下是千丈瀑布,若是无仙法的凡人,几乎闯不进来。 一个巨石铺就的高大平台上,一众子弟正在练剑,剑气如贯虹,浩然无比。 赫连湛带着林洛就这么在众人的瞩目中飞了进来,他身下是一条巨型青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他的坐骑。 不过,能驯服如此巨大的蛟为坐骑,还真是绝世罕见。 青蛟落地的时候,众人纷纷避让开了一条道来。 赫连湛带着林洛纵身跃了下来,气定神闲的往天台上走去,离牧恢复了人形,赶紧跟在主人身后。 天台上的几位教习还有一众弟子瞬间傻眉楞眼,一时寂静无声。 早有心思机敏的弟子跑去汇报宗门前辈,所以赫连湛才刚刚走到高台上的时候,便有一众弟子簇拥着两位掌峰往他们的方向疾行而来。 其中一位身着蓝衣,长髯短须的,是明月峰的秋泽平,还有一位更年长一些,两鬓斑白的,林洛并不认识。 两人带着一众弟子走到高台之下,秋泽平走出来对着赫连湛拱手道:“不知魔尊今日为何突然驾临我云天宗,可是有什么指教?” 赫连湛一撩袍裾,已然气定神闲地坐在了平日宗门大会的时候,掌门所坐的白石宝座上。 整个人斜靠着,身上似乎流转着一股说不上来的痞气。 “指教谈不上,本尊这几日突然念旧,所以回来看看。” “再者,本尊的夫人,也是从云天宗出来的,本尊陪夫人回来看看,这于情于理都很是应当。” 赫连湛一边说着,一边想站在一旁发愣的林洛勾了勾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林洛看着这众目睽睽的场面,颇有些为难,她一向脸皮薄。 但大魔王她可得罪不起,所以她的脚步还是不自觉得向赫连湛的身边走去。 没想到,她才刚刚走进赫连湛,便被他一把捞了过去,生生坐在了他的腿上。 林洛片刻的慌神后,眼神不自觉地看向赫连湛,却见他深不可见的蓝瞳里,竟然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赫连湛就这么将自己搂的很紧,那种胸膛的温度,此刻几乎要让她的面颊烧个通红。 她当真觉得自己现在的架势,像极了祸国殃民的祸水,或是大反派怀里的蛇蝎女。 为了掩饰尴尬,她只好冲着赫连湛干干一笑。 此时,高台下的秋泽平又说话了,“魔尊体恤尊夫人之心,真是令我云天宗感到慰藉。” 赫连湛轻笑出声:“秋掌峰说的话,本尊一贯爱听,不过,既然本尊已经重回宗门,你们却还叫着我外界的名号,是不是太见外了些?” 赫连湛此话一出,全场倒抽一口寒气。 这话里话外,分明是要他云天宗认魔头做祖宗啊。 秋泽平身边那年长的白发道长瞬间横眉冷对,就想走上前来,与赫连湛对峙。 但却被身边的秋泽平给暗暗拉住了。 秋泽平缓和了一下脸色,试图打破僵局:“不知魔尊想要宗门弟子如何称呼您呢?” 赫连湛长目斜斜地睨着他,傲气冲天道:“那日秋掌峰在神魔宫时,叫的那句师祖,本尊着实爱听,不如,现在再叫几声来听听,如何?” 林洛看的出来,现在场上的气氛已经凝固到冰点。 秋泽平的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尴尬扭曲到了一种发抖的程度。 这下,全云天宗都知道自己叫过这魔头师祖,而自己几十年维系的形象,也将毁于一旦。 他浑身战栗,全部的血液都冲到了颅顶,此刻眼神沉到了谷底,情绪不辨。 “泽平,你糊涂啊!” 身边的清徐道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恨铁不成钢,将心中的一团怨气全盘吐出,指着他的鼻子道:“你怎能认贼做祖?” 但,此话一出,全场又是一片寂然。 秋泽平面容凝固,下意识想捂住清徐的嘴巴,却已然来不及。 只听高台上飘来赫连湛阴阳怪气的声音:“清徐小儿,几十年不见,没想到,你的气性,变得这么大了啊!” 林洛闻言,不禁也为钢带那个冲动而出的清徐捏一把冷汗。 没想到,清徐像是无所畏惧一般,怒目圆睁,冲着赫连湛硬刚道:“自古正邪不两立,你既然已入了邪魔歪道,又有何颜面来我云天宗认祖归宗?” “想做师祖,呸,做梦!魔头,我跟你拼了!” 清徐拔剑就像赫连湛的方向冲去,但还未接近他周身,便被赫连湛手中射出的烈火烧了个灰飞烟灭。 众人看着这惨烈的画面,早已是胆战心惊,魂飞魄散。 清徐道长是临泉峰新晋的掌峰,修为在一众掌峰中虽稍逊些,但也是金丹后期的修士,竟然被赫连湛一掌就灭了元神,不得不说,在场人此刻的心理阴影自然是极大的。 陆陆续续有几个不怕死的想跟随清徐脚步的弟子们,也纷纷葬身九渊离火下后。 蓦然,秋泽平率先跪倒在赫连湛的脚下,声泪俱下。 “师祖,求您高抬贵手,看在同宗的份上,放过不懂事的弟子们吧!” 看着跪在赫连湛脚下声情并茂,口口声声为同宗弟子请命的秋泽平。 林洛尴尬的全身鸡皮都起来了,这演技,浮夸到让人脚趾扣地好吗? 毫不意外的,她看到赫连湛的最角也抽搐了两下。 倒是在场所有的弟子们像是被他的行为所打动了一般,不再有人向前冲了。 他们似乎明白了,师父的委屈求全,忍辱负重。 是为他们! 是为了云天宗,是为了无数弟子的性命! 这一招,可谓让秋泽平成功洗白了。 赫连湛轻笑一声,像是看够了这场闹剧一般,他对着跪在地上的秋泽平不耐烦道:“行了,秋掌峰的诚意本尊领了,你放心。若是同宗弟子们听话,本尊又何尝想伤害这些小孩儿们的性命呢?” 秋泽平连连点头:“若是师祖不上徒儿们性命,我愿为尊上肝脑涂地。” 赫连湛哂笑道:“肝脑涂地倒也用不着,只是,夫人今日念家,所以这几日本尊和夫人都要在云天宗上住,一切起居还要请你帮忙妥善安排,届时,本尊定会重重有赏,什么灵石宝器,定不会少了你明月峰的,知道吗?” 秋泽平点头如捣蒜:“谨遵师祖法旨。” 第16章 星河 秋泽平谄媚的为赫连湛选了明月峰地理位置最佳的场所,云上清宫。 此地在明月峰最高处,空旷辽达,可以夜观星海,日观云霞。 宫内花树林海,四季如春,美不胜收。 秋泽平对赫连湛如此卑躬屈膝一事虽然在整个云天宗被人传作不耻,但是也有一部分人认为他是忍辱负重,其实也是为了明月峰当日数千弟子的性命,才做此等奴颜婢膝之事。 总之,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宗门师辈和弟子皆各执一词,争论不下。 不过,林洛听着青词说着这些自己从宗门各处旁听来的闲话是,倒是颇为平静,其实,秋泽平如何,云天宗如何,其实她都不关心。 不过,这赫连湛还真是守信,竟生生兑现了自己之前说的,要将她走哪儿带哪儿的话,甚至还贴心的将青词也安排了过来,让她陪伴自己。 白天赫连湛常常不在。 不过,每每半夜,或是后半夜,林洛都会感觉到自己不知何时被一个宽敞的胸膛所环抱,转头一看,赫连湛早已安睡。 感情自己是他泄欲的床伴。 不过,赫连湛白日不在,林洛倒也乐的悠闲自在。 赫连湛前两日还将神魔宫的仙鹿玉雀送给了她,可以让她在这明月峰上骑着玉雀四处游玩。 玉雀长着银色的珊瑚绒一般的双角,一双雪亮的眼睛一眨一眨事,长睫舞动,煞是可掬,雪白的皮毛若深冬的塞雪,通体无一根杂色,纯净的像是童话世界中走出来的神兽一般。 林洛十分喜爱这只仙鹿,天天骑着它游走在明月峰的后山之上,观云海潮落,采山间野果,饮林间清泉,颇为悠闲。 这一日,玄机峰的黎子书来明月峰办事的时候,穿过后山石径时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一席蓝衣若水的女子骑在一头银光闪闪的仙鹿上,身材婀娜,长长的裙摆随风飘展开来,若流仙轻舞,乌黑的长发笼在一条蓝色的轻纱里,远远望去,面容欺霜赛雪,唇间一抹嫣然,气质出尘的不似人间女子。 他莫名愣怔了一会,方才回过神来。 带着楚清清的肉身,却不是楚清清,是个十足的赝品罢了。 然后心思一动,纵身飞掠到那女子面前。 林洛仰着脖子采那无名仙果的时候,突然一个端方肃然的轻衣男子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人眉头紧锁,声音冷冷淡淡:“你竟还有闲心在此地玩乐。” 蛤? 大哥?你谁啊?打扰自己采仙果就罢了,还一上来就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林洛心中顿生不快。 不过,她此刻并不想与人结怨,便耐着性子垂询道:“阁下是何人?咱们之前认识吗?” 黎子书彻底愣了,看着面前女子亮泽水润的一双眼睛满满都是疑惑陌生,他突然觉得心中的气血慢慢开始翻涌起来。 竟然装作不认识自己? 先前没出宗门时,对自己的爱慕暗恋云天宗人人皆知,如今竟然仗着那大魔头的宠幸就将尾巴翘到了天上,装作不认识自己,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小人得志。 他冷笑着阴阳怪气讽刺道:“在下玄机峰黎子书,魔尊夫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林洛的眸子微微张大,满脸不敢置信的样子,若不是黎子书内心笃定她是装的,那还真是要被她骗了。 这就是原书的男主,黎子书? 怎么毫无男主的气场? 林洛细细打量,除了眉眼五官比一般弟子要俊秀一些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男主这么普通的吗? 不知为,何她的眼前不禁浮现出了赫连湛的模样。 这两人放在一起的话,嗯,赫连湛的气质当真能秒杀他一条街的。 她又想起来,原书中,许多云天宗的女弟子都暗恋男主,林洛好像也是其中一个,这件事想必黎子书也知道,怪不得他听到自己这番话要阴阳怪气了。 以他的倨傲,怎么能容忍昔日一个仰望自己的女子突然对自己如此怠慢? 林洛挽唇一笑,颔首:“唔,我想起来了,不知子书师兄有何贵干?” 林洛不想无故树敌,再说了,既然是原书男主,修为也定在她之上。 她现在只想赶走这尊瘟神,好继续采她的鲜果。 黎子书听到她叫自己的这声子书师兄,面色缓了下来,但还是不太习惯她骑在仙鹿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皱了皱眉道:“你先下来。” 林洛保持良好的心态,翻身下鹿,一脸平静的看着他。 黎子书看她还算听话,想着她先前也是被逼无奈,才委身魔头,语气便也不再那么严厉,叹了口气道:“师妹到底也是我们云天宗的人,凡事都得多为宗门考虑考虑才是。” 他话里有话,便是要让她在赫连湛身边多多进言,好让赫连湛不要在他们云天宗胡作非为下去。 听到这话,林洛心里倒是突然窜起了一阵脾气,自己当初差点被宗门剖取内丹,做成傀儡。 还被他们喂了断魂散,下了百毒咒。 桩桩件件哪件想让她活了? 林洛嘴角扬起一抹讥嘲:“以德报怨,恕我没有这般高尚,云天宗当日对我手段毒辣,毒咒下了一层又一层,却不知现在还有何颜面来对我说这些。” “你……”黎子书被她的话一时堵得语塞,半晌,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别忘了,你是靠着谁的脸才活到了今日。” 林洛满脸无所谓,继续讽刺道:“这就不牢你们费心了,大不了魔尊知道了,到时候拉着整个明月峰跟我一起陪葬,我倒也死的不亏了。” 黎子书脸色铁青,两只眸子窜上两股火焰,胸膛起伏不定,显然是气的不轻,但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他又是一阵语塞,接着,便冷冷的甩下一句:“妖女,多行不义必自毙。” 然后甩袖扬长而去。 好吧,妖女就妖女罢,反正她现在的形象,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诡异。 跟着赫连湛这么久,多多少少都会沾些邪气,现在全天下还会有谁将她当做正派人士呢? 林洛抬首看着树上水汪汪黄澄澄的仙果,绷直了身子努力向上够,终于被她采到了一个。 她放进嘴里嚼了一口,甜而不腻,水分充足,滋味真是美极了,她享受的微微眯上了眼睛。 下一刻,却感到手边有毛茸茸的感觉袭来,她低头一看,却见玉雀正拿鼻子拱着自己拿仙果的手,眼巴巴的望着她。 “哦,原来你也想吃呀。” 林洛笑得眉眼弯弯,将手中果子递到它嘴前。 玉雀吧唧一口全部吞了进去。 “诶!你怎么把囫也吞进去了,快吐出来。” 林洛急了,紧张起来。 玉雀却恍若未闻,将那果子在嘴里嚼了又嚼,最后嘴巴轻张,噗的吐出了一颗光滑干净的囫儿来。 那画面,像极了人吃话梅吐核的模样。 林洛悬着的心放下了,一时莫名有些尴尬,顿觉方才是自己的小题大做有些可笑。 她干笑一声,撸了一把玉雀的脑袋。 “玉雀,你吓死我了,下次不许再逗我玩。” 玉雀一脸无辜,话说,它哪里逗主人玩了? * 月影重重的时候,赫连湛回来了,这一回,他并未像往常一样搂着林洛便入睡,而是拍了拍林洛的背,将她叫醒了起来。 林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忍住自己的起床气,朝着赫连湛糯糯开口:“尊上,你叫我干嘛?” 赫连湛的眸子在微醺的月色下格外闪亮。 他嘴巴一弯,笑道:“走,带你去个地方。” 林洛虽不情不愿,但还是勉强答应的点了点头。 出了殿内,回廊上夜风微凉,林洛瑟缩的往赫连湛怀里又钻了钻,那模样,格外惹人怜爱。 赫连湛看着钻在自己怀中,睡眼惺忪的林洛,眼中不禁染了几分得意。 好像在无意间让她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很好。 夜色下的赫连湛微微勾了勾嘴角,双臂将怀中的温软紧了紧,掠地而起。 林洛迷迷糊糊间,只听耳边传来一声低醇的戏谑之声。 “小傻瓜,我们到了。” 林洛被赫连湛的调笑之声吵醒,睁开了睡意朦胧的眼睛。 周围的景色跃入眼帘,瞬间将她的睡意全部消散。 此刻他们立在山尖,身边是漂浮的云海和山岚,无数的星辰仿佛就在他们头顶,伸手便可摘到一般。 无数星辰璀璨闪耀,溶溶月色包裹住这些繁星,仿佛一条静谧流淌的星瀚银河。 “哇!这也太美了吧!”林洛忍不住轻呼出声。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星星,这么近的星星!” 她无意识的转头看向赫连湛,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喜神情,一边啧啧赞叹一边忍不住轻轻蹦跳着鼓掌。 赫连湛的眼神在月色下像是被浸润了一般,温存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他的声音是往日所没有的淸淳敦厚,像是一坛子陈年佳酿,足以让人心醉于中。 “你喜欢就好。” 林洛回身抱住他,热情的回应道:“我喜欢,我非常喜欢。” 赫连湛没料到她会如此回抱自己,身子明显僵直了一下。 低头却见林洛真挚又认真的目光在月色中潋滟深深,唇角的梨涡让人心旌摇曳。 “谢谢你,赫连湛。” 这句话说的温软极了,就像是情侣之间的耳鬓厮磨。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重重的落在他的心里,足以让他整个心脏都炽热起来。 第17章 比试 自那日观星河后,赫连湛一连几天都没回来。 突然有一天,云上清宫突然闯进来一群剑修,不由分说将林洛架走,带去关在了后山的石镜中。 任凭林洛如何喊叫,都没人理睬她。 难道是赫连湛出事了? 林洛好几日都心神不宁,奈何石镜封锁太严密,任凭她使尽浑身解数,还是插翅难飞。 终于有一日,几个修士将结界打开,将她带了出去。 一直带到了云天宗的集会试炼场所——天元台。 天元台上站了不少人,台下也乌央乌央围满了人,个个垂首不语,噤若寒蝉。 被带上石阶的时候,她见到了赫连湛。 赫连湛依旧是那副傲气冲天的模样,二郎腿翘在天元台玉石砌成的宝座上,气定神闲,面色如常。 赫连湛没事,林洛这么多天的担心登时烟消云散。 不过,既然他没事,那他为何任凭这些人如此对自己? 林洛心中紧紧不安起来,直到被带上高台的时候,看到地上跪着的女子时,她才突然领悟过来。 女子面沉如水,虽强撑镇定,但目光中的畏惧还是显露了七八。 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楚清清。 林洛心头的惊惧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是谁告的秘?竟不顾整个云天宗的安危吗? 林洛被按着跪倒在地,一个长眉白发的道袍长者走到她面前,面色一凛,便施展术法剥去了她的伪装。 然后转身当着赫连湛的面控诉道:“魔尊,秋掌峰真是枉顾您对他的信任啊,他先前拿这赝品女子来蒙骗您,将您耍的团团转,实在是居心叵测,用心不良。” “此事全系他一峰所为,我云天宗其他峰全被他瞒在鼓里,您定要好好处置他才是。” 林洛瞬间反应过来,原来是狗咬狗,这些天秋泽平在赫连湛的爪牙的庇佑下,不仅得了不少好处,还成日在云天宗高视阔步,言谈狂妄,大有要以其峰为最尊的势头。 故而那些看秋泽平不爽的人,就站出来想就此借赫连湛的手将他扳倒。 “哦,赝品?”赫连湛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并未瞧向林洛,而是转向了秋泽平:“秋掌峰,你可有何解释?” 秋泽平被他盯得腿脚一软,一个踉跄跪倒在石砖上。 紧张地词不成句:“林掌峰如此血口喷人,未免太过恶毒,秋某先前虽做下此事,但绝非想对师祖不利,只是……那时座下弟子楚清清身中恶咒,昏迷不醒,此事当时全宗弟子皆知,师祖一问便可知真假。” 秋泽平叹了口气,声音极为悲怆:“无奈之下,弟子就怕一时无人侍奉师祖,惹师祖不快,这才出此下策,让洛儿代替,洛儿最是温婉懂事,想着她定能服侍好师祖,才将她送了来,代替原先的楚清清照顾师祖。” 顿了顿后,秋泽平以额贴地,荡气回肠道:“弟子这么做,全是为了师祖考虑,还请师祖饶过弟子这一回错吧。” 林洛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落了一地,能如此颠倒黑白的,秋泽平是她平生所见的佼佼者。 “哈哈哈。” 赫连湛突然笑出声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般。 他走到秋泽平身前俯身用手抬起他的下巴,嗤笑一声:“泽平小儿,看来你对本尊还真是孝心一片啊。” 秋泽平的同仁紧张的一缩,点头如捣蒜:“师祖英明,望师祖明察,别受小人挑唆,误会了弟子的一片真心。” “你……”林掌峰被他的话堵得心口疼,涨红了脸,半天憋出四个字:“厚颜无耻!” 总结得好!精辟! 林洛忍不住在心头为他叫好,终于有人把她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哈哈哈。” 赫连湛像是看到了一出喜剧一般,笑得更为大声了,半晌,他侧头睨着秋泽平,眉头皱了起来,极为难道:“只是,你的好意,却让本尊犯了难,你说,现在本尊该留下哪个夫人呢?” 秋泽平抬头一脸不解:“师祖这是何意?自然是留下原来这个服侍的好的……” 赫连湛的眸子冷的向刀子:“那你的意思是,让本尊留下林洛,杀了楚清清?” 此话一出,全场寂然,林洛和楚清清同一时刻抬起了脑袋,目光一片震惊。 “不不……”秋泽平连连解释,却被赫连湛截口打断。 “本尊的夫人只能有一位,今日,她们两个中,生一个,死一个。” “听懂了吗?” 他的声音仿佛来自鬼蜮一般可怖,他紧紧盯着秋泽平,目光残忍地像是玩弄一只猎物一般。 秋泽平一时面如死灰,只觉得上天像是给他开了个玩笑。 赫连湛现在给他的抉择,就像让一切回到了最初的起点,那时候,面对赫连湛想明月峰要人的局面。 他也是必须在两个弟子中选一个,一个送去送死,一个留下来活着。 当时,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保下自己的爱徒楚清清,将无辜的林洛扔出去送死。 可如今,他的想法却陡然改变了,他看的出赫连湛对林洛的重视是以往女子都没有的,若是林洛死后,赫连湛一时想起她的好来,心生不快,牵连到自己可就麻烦了。 也就是说,若是他这次还选楚清清,说不定赫连湛事后会大发雷霆杀了他。 弃车保帅,是时候了。 就在赫连湛即将不耐烦的时候。 他战战兢兢地开口了:“洛儿这一个月来服侍师祖得当妥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必师祖离了她也不一定行,若是师祖非要杀她们中一个。” “那弟子愿意割爱,望师祖留下洛儿。” “师父!” 趴在地上的楚清清调转身子,终于忍不住对着他叫喊出声。 那一声叫喊中,充斥着惊讶,不甘,还有绝望和悲凉…… 林洛瞧着这一幕,心道这老狐狸此番居然为了自己的安危不惜抛下座下最得意的女弟子,还真是令人唏嘘,全天下最伪善之人,莫过于此。 赫连湛冷笑一声:“秋泽平,你还真是什么事儿都为师祖考虑。” 秋泽平垂首:“这是弟子的本分。” “不过,本尊这次并不想让你做决定。本尊方才想到了个绝佳的法子,你看,此处正好是试炼场,不如就在此地,让她们两个试炼一番。” “不死不休。” “活下的那个,才有资格做魔尊夫人。” 赫连湛一边说着极其残忍的话语,一边又漫不经心撩起袍裾,转身斜斜地倚靠在了白玉宝座上,他将双手舒适地放在白石把手上,那模样,慵懒中又透着丝丝玩味。 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赫连湛现在早就被林洛杀了多回了。 从他刚才说完那番话开始,林洛的眼神就一直不敢置信的盯着赫连湛,说实在,她内心悲愤交加。 难道这家伙真的是无心之人吗? 一个多月的夜夜陪伴,就算是只宠物,也不该被如此对待吧。 他这法子,分明是想将她置于死地。 他明明知道自己的修为远在楚清清之下,难道真的是想以此为借口,弃了她,从而琵琶别抱吗? 可是,明明前不久,他还赠她玉雀,带她夜观星海。 想到这儿,林洛的眼眶不禁有些酸涩,她眼中满是怒意又隐隐带着悲戚,一时间五味杂陈。 赫连湛却像是有意避开她的目光一般,从始至终没正眼对上她过。 有修士将银剑递到她的手里,林洛忍住心中的委屈,头脑中开始迅速想着脱身之策。 硬碰硬,她肯定是刚不过原书女主楚清清的,只能伺机而动。 却见面前的楚清清眸光一凛,便当即翻动手腕,将手中的银剑朝她斜刺过来。 林洛下意识将剑往身前一格,虽倒退了两步,但还是挡住了楚清清的攻势。 银剑的撞击声落在林洛耳侧,让她的神识瞬间清醒了不少。 看来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还在,让她至少能下意识地够发动这些剑修的招式。 林洛一边在心中庆幸,一边抵挡着楚清清越来越强的攻势。 林洛身形犹如白蛇,却是异常灵敏。 她被楚清清的越来越频繁的攻势弄得来了脾气,内心焦灼,不耐烦起来。 找准时机,便朝她劈了过去。 众人只见林洛剑花一挽,周身突然爆出的强大气势却犹如雷霆万钧,隐隐有几层锋芒万丈的剑气将她笼罩! 楚清清抬手便想格挡,但却根本挡不住林洛这劈山倒海般无比强大的剑气,她被剑气震出好远,倒在地上,嘴角挂下鲜血。 她捂着胸口,不可置信地仰头看着林洛。 在场人皆不可置信的看这林洛。 这么强大的剑气,筑基期的修士绝对用不出来,只有掌峰级别的才能做到。 众人暗自在心中推断,林洛一定已经到了金丹期,不对,更有可能是元婴期! 秋泽平也惊呆了,林洛方才的那一剑,虽然未使出全部功力,但应该已经可以跟自己相匹敌了。 她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多月从筑基修到金丹?! 林洛看着被自己打的口吐鲜血的楚清清,满脸不敢置信,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周围的人个个表情炸裂,比自己还夸张。 除了坐在宝座上的赫连湛,他甚至…… 甚至还对着她扯了个邪魅又神秘莫测的微笑。 他一早就知道! 林洛心头方才的灰霾一扫而光,虽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修为猛进如斯,但此刻,一切都比不过刚才赫连湛对她的那一抹悠然笑意。更让她开心。 原来他一直都在陪着这群人演戏啊! 就在这时,突然银色剑光一闪,楚清清提剑朝她飞掠过来。 速度之快,让刚才毫无防备的林洛一时来不及阻挡。 楚清清眼中划过一丝残忍,剑锋凌厉,仿佛只要电光火石的一瞬,就会直直的扎进林洛的胸膛。 第18章 隔阂 就在林洛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被那把剑生穿入腹的时候,楚清清的身子却猛然凝滞下来。 楚清清不可置信的低下头,看着那一把通体锃亮的银剑横贯她的胸口。 她口中倏然呛出一口鲜血,身子便像个摇摇欲坠的木桩一般,缓缓倒在了地上。 秋泽平亦满脸不敢置信的瞧着自己不知何时出刃的剑鞘,此刻早已空空如也! 他的无情剑,亲手杀了自己的最爱的徒弟。 这一场突来的变故,不啻于一道天雷,让在场所有人都目眦欲裂,内心震荡。 赫连湛从宝座上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慵懒吐息:“本尊最不喜欢不守规矩的,便顺手帮你清理门户了。” 他走到秋泽平面前,对着面部不停抽搐的秋泽平,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越过他径直走到林洛身前,他看着矗立在原地,早已被今日这一切变故惊诧到无法动弹的林洛。 嘴角勾出一个笑,他将她的手执起,像是对众人宣誓一般,声音格外清朗:“往后谁再敢质疑魔尊夫人,那便是与本尊作对,本尊绝不会轻饶。” 林洛早已维持不了一贯温雅的表情,她看着地上染满鲜血的楚清清,表情早已崩了,内心一团乱麻。 原书的女主,就这么死了? 被赫连湛杀了? 赫连湛牵着她转身就走,林洛就像个傀儡一般,亦步亦趋地被他牵着往前走,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他的手掌虽充满温度,但怎么也捂不暖她那双寒彻心扉的玉手。 赫连湛微微侧身,语气格外温存:“夫人的手怎么这么凉?” 这还不是拜你所赐? 林洛抿着唇不语,眼睛焉焉的垂着,看不出神色。 “看来本尊要给夫人好好暖暖才是。” 赫连湛停下脚步,将林洛的双手执在怀中,自言自语道:“这样是不是便不冷了。” 林洛垂着眼睫,微微点头,始终没有说话。 赫连湛像是碰了壁一般,自嘲的撇了撇嘴。 * 天元台上,黎子书不知何时赶到,抱着楚清清失声痛哭,他悲痛至极,眼中泛着血红,口口声声都喊着要杀了魔头为师妹报仇。 人群早已四散,黄昏笼罩下来。 落日的余晖将他的侧影拖出老远。 这一幕,像极了孤鸿悲鸣,久久不能停息。 秋泽平从阴影之处转出来,他的脸上亦是掩不住的悲戚。 他对着跪在地上的黎子书语重心长道:“被我这无情剑所伤者,倒也不能说是完全不能活了。” “有何解救之法?” 黎子书目光灼灼。 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望着秋泽平。 秋泽平叹息道:“解救之法自然是有的,只是……一般人绝对做不成此事,须得爬上凡界极寒之渊的最高峰,取得最为罕见的冰凌花,方可救清清于危难。” “只是,如今清清她或许也熬不过三日了,这极寒之渊来去至少两日脚程,再加上这山上魔冥,凶兽横行,凶险异常,自古往往都是有去无回呐……” “秋掌峰不必说了,我此刻便动身!” 黎子书面容严肃,像是一块化不开的寒冰。 “只希望秋掌峰看在昔日清清与您的师徒情分上,这几日差人好生照顾她,我三日内必将冰凌花取回,救她性命!” 黎子书字字铿锵,斩钉截铁。 秋泽平颇为认真地点点头,像是与他保证一般。 “清清昔日是我最宠爱的弟子,如今她惨遭魔尊之手,重伤至此,我这个做师父的自会尽全力保她。” 黎子书双手抱拳,像是致谢一般地与他行了个谢礼、又目光深远缱绻地忘了一眼躺在地上面色苍白的楚清清。 目光一定,随即转身,足尖点地,飞掠着前行而去。 西风吹着他的衣摆猎猎作响,夕阳的余晖映着他坚毅无比的神情。 他心中唯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救下楚清清,再找机会向赫连湛报仇雪恨! 秋泽平目送着黎子书的身影走远,他何尝不知道,黎子书现在对自己早已没了往日那份尊重,他只是一时没法子,才将清清交给自己保护。 今日事后,想必整个云天宗都会将自己这种毫无底线的谄媚之徒,列为心底唾骂的对象吧。 他仰天长笑了三声,像是将心中的那团怨气全盘发出。 那又如何! 从今天起,他便就偏偏要做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那些唾弃,辱骂他的人通通刚才在脚下! 然后低头,目光带了几丝善意,将地上的楚清清抱了起来,脚步坚定地一步步走下天元台。 * 入夜,繁星点点,赫连湛便在此刻踏着空灵的月色走进了屋内。 林洛早早洗漱便已歇下,她身心俱疲。 几乎是沾着床就睡着了。 赫连湛进来的时候,青词本想高声向林洛禀报,却被赫连湛抬手制止了。 赫连湛的脚步放的极轻,他一步步靠近床沿,然后看到了睡容安静恬然的少女。 先前总是一张假面目对着他。 如今,终于露出她的真容了。 不知为何,赫连湛心中竟生生翻涌起止不住的躁动。 林洛的睡容一向安详,但今日脱去伪装后,好像呼吸都更加舒畅了。 他轻轻坐到床头,看着林洛白璧无瑕的面容,长长的睫羽随着她呼吸的一吸一阖,微微颤动,朱唇饱满色泽明润,有一种毫无攻击性的温婉,让人忍不住就想尝一口香软。 赫连湛修长的白玉指尖轻轻抚过林洛的脸颊,触摸过她的发际。 动作轻柔又小心,生怕她突然被自己惊醒一般。 林洛或许是感受到了自己指尖的轻拂,微微偏了偏脑袋,还砸吧砸吧地啧了几下嘴。 那模样,煞是可爱动人。 赫连湛忍不住低下头,便在她的额间,印上了一吻。 这一夜林洛睡得十分安稳。 翌日,日上三竿的时候,林洛才醒转过来。 青词见自己醒来,满眼都是止不住的笑意。她打趣道:“夫人,您看您这这一觉睡的,实在是够久的,这会儿都快到晌午了。” “来,让奴给您梳妆打扮,尊上今日嘱咐奴,要让夫人中午的时候去偏殿一起,陪尊上一起用午膳呢。” 林洛微微疑惑的侧头看着青词:“尊上也要一起用膳吗?”。 在林洛的印象中,赫连湛是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饭的。 所以她猜测,赫连湛应当是修为到了某个程度,便不再需要进人间的食物了。 “奴也不清楚,不过尊上说了,要夫人一起用膳。” 林洛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青词扶着林洛坐到梳妆台前,替她绾了个飞云髻,又别了只精美的青石珠钗在她的发间,衬得林洛,面颊如飞雪,香腮若红霞。 林洛看着镜中的自己,恢复了真容后,丝毫不逊之前,想到以后不用再每日都披着易容见人了,她心中一阵轻快。 从镜子中,她可以看到青词眼中一片了然的模样,想来赫连湛已经将事件的前因后果都与青词说了。 所以青词今日早上一看到自己的时候,便还是一副与往常无异的反应。 既然如此,那自己便也不再用与他多做解释,心知肚明便好。 林洛冲着青词会心一笑。青词微微动容,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夫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您在青词心中,永远是最善解人意的。青词永远会对您一心一意的。” 看着青词一脸认真诚挚的模样,林洛重重的点了点头,带着感激的目光瞧着青词。 毕竟,青词是她在这个异界。 目前为止,对自己最真心的人。 她很珍惜这段情谊,更不想让青词与自己有任何隔阂。 “谢谢你,青词。” 林洛满脸真诚的说出这句话,与青词,相视一笑。 收拾妥当后,大概到了午膳的时间,青词忍不住催促着林洛去偏殿同赫连湛一起用膳。 林洛虽然内心有些尴尬,此刻并不想面对赫连湛,但还是被青词三催四请的给推去了偏殿 只是她刚走进屋内,便见赫连湛早已施施然落座在一张朱红长木桌边,一脸悠闲自在的闭目养神。 见她进来,目光早已投向自己,那目光中,莫名生出了几分惊羡之色。 林洛冲他盈盈一福身。然后走到桌前入座。 赫连湛从始至终都笑吟吟的瞧着自己,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入座后,林洛这才发现整张桌子上摆着的,基本上都是平日里他爱吃的食物。 她无意识的朝赫连湛看去,赫连湛的眸子里像有一团化不开的浓墨,似要将人融化。 一大早起来就被青词拉着梳妆打扮到现在,肚子早已经饿了,看着满桌子珍馐佳肴。林洛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他拿起筷子。轻轻往前伸了伸,但又像是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一般,尴尬的退了回来。 然后巴巴地望向赫连湛,却见赫连湛眼中的笑意愈加深了。 赫连湛轻笑一声,觉得林洛方才明明想吃,但又碍着自己的面,皱眉将快放下的小动作,真是十分可爱。 他轻咳一声道:“寻常日子,也没见你这般拘束,今日是怎么了?为何迟迟不不动筷子?” 第19章 吐露 林洛瞧了一眼赫连湛,只见他面容平静如水,就像过往看着自己吃饭的时候一般,稀松寻常。 她伸出筷子夹了一口雪融糕,入口软腻细滑,让人味蕾生香。 林洛忍不住微微眯上了眼睛,特别享受的模样。 赫连湛身子微动,亦举起了筷子,夹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了起来。 这是林洛第一次看到赫连湛吃东西,一直以来,她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赫连湛却总是只观看自己吃饭,从来不曾参与过。 所以今日赫连湛突然如此,林洛新奇之下更有震惊。 她微微睁大了眸子,眸光中迸发着诧异的神情。 赫连湛漫不经心的咀嚼着口中的事物,慢悠悠道:“怎么?本尊吃东西有这么奇怪吗?” “不,”林洛连连摇头,“只是先前从来没见你吃过东西,便以为……” “便以为什么?” “便以为或许尊上的修为已经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程度。” 赫连湛轻笑出声,放下筷子:“就算是过了化神期,这人间美味又何必抗拒呢?” 林洛想想也是,那些修为高深的修士虽然可以长时间不进食活下来,但对于这人间美味,能够抗拒的,倒也不多,寻常还是会吃五谷,会沾这人间的事物。 毕竟平日的修炼已经如此枯燥,再不吃些好的,满足满足口腹欲,未免也太过强人所难。 就在林洛心中暗暗称是时,赫连湛却又开口了:“若非食不知味,我先前又岂会不沾这五谷?” 赫连湛的话虽然轻描淡写,却重重落在了林洛的心上。 “食不知味?” 她惊诧抬头。 却见赫连湛一脸淡定的端坐着,神情颇为随意。 “是啊,早在……”他顿了顿,垂首似有所思,口中念念有词:“或许早在百年之前吧,我便失去了味感。”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实则包含了太多的心酸和苦涩。 林洛目光凝滞的瞧着赫连湛,一时心口被堵住,有些发木,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赫连湛竟然失去了味觉?怪不得他先前,从不愿跟自己一起坐着吃饭,每每都只是看着自己吃,原来,症结竟然在此。 这么百年来的无知无味,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小傻瓜,不许用那种悲悯的眼光看着我。” 赫连湛低低的声音,仿佛是从暗夜里传来的一般,带着耐人寻味的沙哑。 接着,赫连湛便站起身子,移开座位。 径直走到发愣的林洛身前,轻轻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语气亲昵,目光含情:“过去,本尊从来见不得可口的饭菜,直到那日,看到了你吃饭时的那种满足和愉悦,本尊突然又觉得,其实用膳好像并不是一件让人心存烦恼的事,倒是渐渐变成,可以说是一件能让人接受的事情了。” 林洛虽然听他说出这么多心里话,但还是总觉得哪里不对,这话,到底是夸奖还是贬损啊喂。 林洛瞧着一脸真挚朝自己吐露心扉的赫连湛,一时有些动容,温声问道:“可是你为何会味觉尽失?可还有什么治疗的法子吗?” 赫连湛笑得颇为愉悦,“夫人,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林洛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赫连湛眼中的笑意愈发深,他执着林洛的手,坐在了她的身边。 “不知夫人可有听过一种神功,叫做九阴秘术?” 林洛讷讷摇头,作为一个穿书女,对于这些个什么秘术啊,什么法器啊,她是一概不知的。 “哈哈哈,我信你不知,不过若是换做别人,我是打死也不信的。” 赫连湛目光如炬的瞧着她,那眼神仿佛能将人看到心里去。 这什么九阴秘术有名的很吗?为啥好像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唯有自己不知道的既视感。 “这九阴秘术是数千年前突然横空出现在修真界的,那时候,传言练此功者,修为可以突飞猛进,几乎是寻常修士的数十倍。” “不过,如此强大的秘术,自然也会有反噬之处,没过几年,那些练习此法的人纷纷横死于元婴期,几乎没有谁能撑过去。” “至于是何原因,后人推测大概是这秘术太过凶猛,寻常体质是根本无法承载这秘术的急速消耗的。” 林洛听得很认真,她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问道:“刚才你说几乎没人能撑过去,所以还是有人撑下来了对吧。” “那些撑下来的人,是赫连家的祖辈吗?” 赫连湛微微一笑,将林洛的手握得更紧,表示赞赏:“不愧是本尊的夫人,洞察过人。” “是,但也不全是,不过,那些存留下来的人中,都有个共同的特点。” “天生蓝瞳!” 说到这儿,林洛突然望着赫连湛这双深邃如海的蓝眸,产生了一些怜悯感。 “还记得本尊之前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 林洛一知半解的点点头。 赫连湛沉了沉眸子,继续认真道:“好近不长,自古贪心之人比比皆是,他们自己天生无此体魄,但却贪婪秘术,便开始了惨无人道的人体炼丹之术。” “他们四处在凡界寻找蓝瞳婴儿,收为自己的弟子,慢慢培养其成人,暗暗传授其九阴秘术,目的就是为了在其结丹后,取其金丹,炼化于自己体内,将自己转化为纯阴之体。” “便可再后期,继续修炼这秘法,且不会被其反噬。“ ”所以那些贪婪之辈,便将心思用尽,就是为了可以在修仙之路上走捷径。” 林洛只觉得浑身发毛,原来那些自诩正派的修真人士,竟然也会为了秘术,做出如此残忍之事,简直令人发指。 “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古以来如此。” 林洛反握住赫连湛的手,叹了一口气道:“所以,你也是从小被人利用吗?” 赫连湛嗤笑一声:“我倒是幸运许多,从小没被人利用,不过,我的父亲却没那么幸运了,亦或是,他将幸运全数给了我。” 赫连湛伸手捞出脖颈里那颗赤色火灵珠,眼神悠远极了。 “当年,父亲母亲为了躲避追杀,一把幽冥之火将方山烧的寸草不生,他们将灵火珠给了我,让我可以在那场大火内安然无恙,而他们自己却双双殒命。” “因我也天生蓝瞳,所以留在人间定会遭人觊觎,所以他临终前交代我,一定不要回宗,要一直往西走,去那极寒之渊,让天下人都找不到我。” “我背着一身仇恨来到极寒之渊,那时我七岁,鬼魅冥魔,魔怪凶兽朝我袭来,我只能跑,一直跑,后来,我在那极寒之渊饮冰食雪了十天,实在没法子了,就将父亲放在我怀中的九阴秘术拿了出来,练完一轮以后,竟然将修为突飞猛进至了元婴。” “我这才明白,原来,父亲给我的灵火珠内,其实有他的一部分金丹,这样一来,我的修为才会比寻常蓝瞳之人更加得以突飞猛进,我们蓝瞳之人的血脉其实本就比寻常人要适合修炼,再加上父亲的金丹加持,才会让我比常人的修炼快了数十倍。” 赫连湛虽然说得平静又淡然。 但林洛的心却没来由微微颤动起来,这十天的饮冰食雪,他说的如此轻松,但是一个七岁少年,父母双亡,他是抱着怎么样的信念在那极端严苛的条件下生存下来的,实在令人心中发颤。 那十天,或许是他绝地求生的十天,亦或许是他人生最无助的十天吧。 林洛心中似乎有一块地方被触碰了,此刻变得极其柔软。 “所以你上次你在罗绮城赫连家那般发怒,是因为发现又有人向赫连家下手了是吗?” “是,定是那左修明作为,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之所以迟迟不愿意接受天雷,踏入仙界,就是因为,我在这人界,还有大仇未得报。” “我与左修明,不死不休。” 左修明是这云天宗的师尊,早些年云游去了,所以并不在宗门,怪不得赫连湛迟迟未寻到他,与他对决。 回想起上次在罗绮城看到赫连家变成那副令人震惊的模样时,林洛突然了悟过来,原来这左修明这一百多年来,还贼心不死,并未放弃寻找蓝瞳之身,他知道赫连家族存有蓝瞳血脉,便将其养在罗绮城数百年,操控他们当做产子工具,实在是灭绝人性,惨无人道! 这样的人,如何配当一宗之尊? 林洛心中突然间就将所有一切都理顺了,她喃喃道:“所以,当年你父亲便是左修明收在身边,当做修炼之躯的弟子?” 赫连湛严肃的点点头,“是,后来我父亲下山周游遇到了我母亲,两人一见如故,结为道侣,那时候我父亲还未练至金丹,所以左修明迟迟为对他下手。” “后来,父母又生下了我,将我带在身边,一直等到我长到七岁的时候,父亲的修为也顺利达到了金丹,直到有一天,母亲突然发现了左修明一直以来所策划的阴谋。” “后来……便是无止境的逃跑,追杀,一直到我父母决定牺牲他们自己,换我的活下去……” 赫连湛说到这里的时候,手掌的温度突然慢慢变凉,连目光也变得悲凉起来。 林洛突然伸出一根纤纤玉手指,轻轻抵上他的唇,赫连湛突然面容一滞,只听林洛满眼柔和的开口:“别说了,都过去了,往后一切都会好的。” 她看着一脸怔忪的赫连湛,用双手轻轻捧住他的面颊,然后倾身向前,在他的唇上,轻轻舔了一口。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林洛像是极为满意一般,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看着满脸惊愕的赫连湛。 一脸自若的模样:“这是对你的奖励,奖励你,愿意对我坦诚相待。” 赫连湛的眸子突然窜上几点星光,他邪肆地勾了勾唇角,声音带着浓浓的调笑:“今日可是夫人先招惹我的,一会可别后悔哦。” 林洛微微睁大眸子,突然心跳加速起来。 赫连湛猛地站起身子,须臾,便将林洛一把横抱而起。 第20章 寻找 林洛一下子重心不稳,下意识将手勾住赫连湛的脖子,抬眸时却见赫连湛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快放我下来,这样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啊。” 赫连湛低低笑了一声,声音极为魅惑:“明明是夫人先勾引的我呀,这会难道反悔了不成?” 林洛语塞,只好将头埋在他怀中,尽量不让人看到自己绯红的脸颊。 赫连湛一路无视下人,一直将自己抱回了寝殿内,然后轻轻放在了床榻之上。 林洛身子刚被放下,赫连湛便一个翻身,屈膝压在了自己的身子上方。 他嘴角微微勾着,眼神中有如秋水泛滥,样子极为魅惑。 林洛将头脑中那些羞涩不堪的想法一扫而空,说实在,刚刚是她脑子一乱,内心一瞬间心疼赫连湛,才当即做出的事。 但现在清醒了,理智告诉她,她并不想这么快就与赫连湛发生关系。 正如,她对他的感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亦或是,根本有没有? 赫连湛喉头一动,俯身低下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接着,他又将头慢慢移至她的脖颈处,任凭唇舌,在她的脖间一路游走,激起林洛一阵阵触电般的感觉,让她她莫名觉得浑身燥热起来。 “等等!” 林洛急急出声,“别……别……” 但她的唇却在下一刻,被赫连湛给堵住了,更确切的说,是用他的舌头,那舌头一路攻城略地,让林洛节节败退。 这种感觉,瞬间就将林洛的呼吸牢牢攥住,让她的呼吸越来越沉,大脑也越来越放空。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湛的唇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她。 这一吻,持久又让人迷醉。 林洛微微张开眼睛,只见赫连湛正促狭的看着自己,嘴角笑意深深。 就在林洛以为赫连湛还会有接下里的动作事时,赫连湛却突然一个侧身,躺倒在她身侧,将额头抵着自己,样子极为亲昵,他将手环住她的身子。 “乖,闭眼,睡吧。” 诶?就这? 赫连湛,你是不是不行? 林洛在心中脑补了千万种想法后,赫连湛蓦然睁开深海一般湛蓝的眼眸,神情颇为严肃。 “若是夫人再胡思乱想,那本尊便让你试试,到底行不行。” 林洛被他唬的一愣,立时乖乖的闭上了眼睛,将眼睛闭得紧紧的,甚至都不敢从眼睛缝里偷看赫连湛。 行行行,你最行。 赫连湛噗嗤一声轻笑,将林洛又往自己怀里紧了紧,然后将头靠在她的脖颈间,轻轻咬了一口。 这赫连湛是属狗的吗?怎么还咬人! “这是对你方才诋毁本尊的惩罚。” 赫连湛低低的声音,落在她耳畔,语气极为霸道。 林洛紧闭着眼睛使劲点头,就怕他心情不好,再咬自己一口。 她忍不住在眼睛缝里偷偷瞄了一眼赫连湛。 却见赫连湛满眼都是小星星,灿然又夺目。 看来他心情不错,林洛这才放了心,闭上眼睛,将身子又往他怀中缩了缩,感觉姿势舒服了,瓮声瓮气地问他:“所以,昨日你是故意让我与楚清清比剑,就是为了让大家看到我突飞猛进的修为?” 赫连湛嘴角微扬,一脸傲气:“那是自然,本尊要让他们都看看,这样,以后便没人再敢欺负你。” 顿了顿,赫连湛看怀里的林洛不出声了,闭目安详,似乎要熟睡过去,复又道:“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的修为为何会精进如此快吗?” 林洛的瞌睡已经上来,迷迷糊糊的回道:“难道不是每日与你一起睡的缘故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赫连湛忍不住噗一声笑了,话糙理不糙,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自己这千年一遇的极适合修炼的身躯,每晚与她贴在一起,可不是会在潜移默化中让她受益,增进修为。 翌日,林洛一睁开眼睛,只觉得体内的灵气好像又轻盈了一些,看来,每日和赫连湛睡在一起,真的可以让自己的修为突飞猛进。 现在自己将将是入了金丹期的修为,那如果白日也与他黏在一起,岂不是更能事半功倍? 想到这儿,林洛开始主动出击,由原来的见着赫连湛想躲,变成了常常询问赫连湛的下落。 且每每看到赫连湛,都会努力贴到他身边,试图沾染他身上的灵气。 就像这日,艳阳高照,赫连湛正打算出门的时候,林洛便如沐春风地跑过去,笑的一脸谄媚:“尊上这是要去哪儿?” 赫连湛的眉毛抖了一抖,“去后山虚名界,清修。” 虚名界? 虽然听着很陌生,也不知道哪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林洛还是忍不住想跟着赫连湛,好继续待在他身边默默“修炼”。 便道:“那我可不可以陪你一起去?” 林洛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我保证,保证乖乖的,保证不会给你添乱子。” 赫连湛看着白日下肤白若雪,明眸皓齿的林洛,看着她今日着一席花衫,站在花圃前犹如一只月蝶,头上别着一朵淡水色的凤仙花,格外清丽可人。 赫连湛淡笑着沉吟:“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颗墨色的药丸,举在林洛面前,笑得极为粲然:“将这化形丹吃了,变成我的袖中之物便可。” 林洛的面上僵了一僵,心中思虑一番,若真在赫连湛袖中躺睡一天,提高修为,倒真算是一件极其轻松的事儿了,于是她心一横,便将赫连湛手中的药丸拿过来,扔进嘴里,咽了下去。 在赫连湛笑吟吟的目光注视下,林洛只觉自己越变越小,越变越小,最后,她只能看到赫连湛的脚尖。 身前的“庞然大物”突然蹲下,在自己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笑得极其爽快:“竟化成了玉兔,还真是与你平日里像的很呢!” 行吧,兔兔人见人爱,林洛心中倒也不排斥。 赫连湛将她轻轻捧在怀里,轻柔道:“乖,咱们这便动身。” 赫连湛又撸了一把林洛的头,脸上的表情像是十分受用,然后身子轻轻一跃,飞云掠山而去。 不许撸,再撸自己要秃头了好吗? 赫连湛像是听着了她的话一般,低头笑出了声来。 笑什么笑,不许再笑,不然本兔兔可要生气啦。 赫连湛微微一愣,随即,笑得更大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赫连湛终于停下了腾飞。 林洛虽化成兔子后口不能眼言,但看着此地青山翠水,百草丰茂,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啧啧赞叹。 不愧是魔尊,连清修之地,都比常人要选的更加风景秀丽一些。 这儿便是赫连湛口中的虚名界吗? 感觉除了地处更为险要,风景更为清幽之外,好像也没有哪里有更别之处了。 赫连湛脚步未停,带着林洛一步步往深山处走去。 走过一条幽深的树道后,环境豁然开阔起来,远处连亘的青山与天相接。 近处有一处竹林和一泓山泉,还有一间茅舍,显然是有人在此清修的样子。 难道,这里是赫连湛常常独自修行的处所? 如此想的时候,赫连湛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小傻瓜,想什么呢?我可不会舍得扔下夫人一个人孤零零在此处修炼呢。” 去你的,大白天终日不见人影的,还不是你。 林洛暗自肺腑,赫连湛低低的声音再次传来:“夫人可是生我的气啦,放心,以后本尊定将夫人别在裤腰带上,走哪儿揣哪儿,再不让夫人心生不快。” 林洛只觉得牙都腰酸倒了,大哥,那倒是也大可不必,她还是想要有自己的私人时间的。 赫连湛径直走进茅屋内,只见茅屋内陈设检漏,一应用品空空荡荡,地上和床板上还落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是许久没有人居住过了。 赫连湛目光沉沉的出了屋子,还顺手一把火烧了这屋子。 他看着火势冲天的茅屋,嘴角勾起一抹阴鸷:“左修明这老家伙,还真是狡猾。” 林洛这才大概知道了,这茅屋的主人原来并非赫连湛,而是他的死对头,左修明。 原来,来到云天宗这么久以来,赫连湛昼出夜归,原来是一直再找左修明的下落。 只是,他是怎么知道左修明在云天宗而非云游四海去了呢? 赫连湛自然是听到了林洛心中的疑惑,他声音冷冷淡淡,像是十二月的飞雪。 “秋泽平那小儿最会卖主求荣,他说左修明的云游,实际在云天宗的虚名界,那便一定在此。” 虚名界很大吗?为何找了这么久还找不到,林洛将心中的疑惑全盘托出。 赫连湛嗤笑一声,足尖点地,便将林洛搂在怀中凌空腾起。 “我带你看看,你就知道了。” 林洛只觉得她们里地面越来越高,一直升到云层里。 这里的地势错综,层峦叠嶂,一座座山头巍峨挺立,一望无际,就像是看不见边的云海一般。 此刻,他们就像身在一个巨大的迷宫阵一般,远处是连绵不绝的林海和山崖,山泉飞瀑,极其壮观,让人心生敬畏。 林洛一下子忘记了呼吸,更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恐高。 这么多山头,若是一座一座找,那得找到猴年马月啊! 赫连湛嗤笑一声,身子缓缓下降,周身的衣摆翻飞起好看的莲花形状,整个人恍若谪仙一般。 “所以,本尊确实不能再这么大海捞针的找下去了,或许,应该另辟蹊径了。” 赫连湛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林洛而语,目光望着远处的景致,悠远深沉似海。 第21章 蛊毒 林洛回到神魔宫后,只觉得腿酸胳膊疼,这一日在外的颠簸,虽说不必自己费力行走,但这缩成兔子的一天,还真让人觉得有些浑身不自在。 不过,说到这化形丹,那还真是神奇,竟然能让自己在转眼间变成一只兔子。 不过,下次还是谨慎使用,不然,少不了又是一顿缩手缩脚的折腾。 接下来的几日,赫连湛每日都会陪着自己去山上听风看云,他似乎放弃了寻找左修明的念头。 但林洛的心中却明白,赫连湛并未放弃,他只是,想换一种方式。 旁若无人的时候,赫连湛会望着层层云霞发愣,目光深远悠长,像是穿透岁月的云烟,带着些许沉重和深厚。 每当这个时候,林洛都会走到他身边,轻轻在他身后拥着他,让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温暖。 若是,赫连湛可以放下,那该多好。 有时候,人若是被困在这一隅怨恨中,就会将这世间其他的美好都淡化。 赫连湛并未转过身子,只是将自己搂在他身前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若说这世间,还有什么可以让我留恋的,那便是你了,林洛。” 林洛的声音轻轻柔柔,瞬间可以将人的内心软化:“那你,愿不愿意随我去天涯海角呢?” “你说呢?” 话音刚落,赫连湛早已回转了身子,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俯身衔住了她的唇。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林洛方才微微睁开眼睛,只见赫连湛的脸庞如玉般温润,嘴角还噙着狡黠的笑意。 “待一切尘埃落定,我自会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一切尘埃落定吗? 那要到什么时候呢? 林洛的目光带着一丝丝哀愁,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她不想让赫连湛走向书中的结局,正如她当初不想看到赫连湛受伤一般。 赫连湛扯了扯唇角,眼神中满是傲气:“放心,用不了多久了,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 是夜,月色朦胧,林洛刚打算上床入睡的时候,心口突觉一阵剧痛。 这种突然的痛苦,一直疼得她直打哆嗦。 她缓缓让自己坐到床沿上,定了定心神。 但就在她还未来得及思考怎么回事时,心口突然又起了一阵强烈的刺痛,让她额头冒出了阵阵冷汗。 她疼得瘫倒在床上,整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浑身冷汗淋漓。 怎么回事,难道她要死了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疼痛方才渐渐平息下来,林洛的意识也开始渐渐清醒起来。 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简直要了她半条命。 这时候,她的床头突然飞来一只光鸟,那光鸟定定的落在她面前后,吐出了一封书信。 林洛颤颤巍巍伸手打开,借着月色看到一行字。 “你已中了噬心蛊,若想活命,明日午时来奚山脚下,月牙潭边。” 林洛只想口吐芬芳,是哪个恶毒至极的家伙给自己下了个什么噬心蛊,简直是想让她活活痛死好吗? 可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几日虽赫连湛常常不在,但她也没有见任何外人,只是偶尔白日会骑着玉雀去后山林间采仙果吃罢了。 到底是谁,在何时给她下了这么恶毒的蛊术呢? 林洛气的一晚没睡好,翌日午时,她便提着长剑,直奔月牙潭而去。 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欺负到她姑奶□□上来了,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金丹期的修士吗? 不过,在见到那个凶手时,林洛立刻泄下气来。 那凶手的修为远在她之上,乃是原书男主,黎子书。 黎子书一脸大义凛然的模样,开口便讽刺道:“妖女,昨日那噬心之痛,不好受吧?” 林洛忍住怒火,问道:“你想怎么样?” “呵,”黎子书冷笑一声,“这就受不了了吗?这噬心蛊之痛远不能及你和那魔头对清清的做下的伤害。” 林洛清清楚楚地解释道:“楚清清的死与我无关,她试图偷袭我,这才被赫连湛所杀。” 黎子书冷哼道:“我知道你巴不得清清死,但恐怕,这次要让你失望了!” “楚清清没死?” 林洛异常讶异,明明那日她清楚看到,楚清清已经被赫连湛一刀贯穿身体,倒在血泊中了啊。 难道,她真是有女主光环加持,连这都死不了? “有我黎子书在,怎么会让清清就这么轻易死去?” 好中二的台词啊,林洛不禁在内心吐槽。 黎子书声音凌厉如刀:“清清不该死,该死的人是你,是赫连湛!” 哎,她自问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这个书中男主为何要如此记恨自己啊。 “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洛突然没了耐心,再不给他好脸色看了,索性撕破脸皮说清楚。 “妖女,这噬心蛊乃是我苗族后人所长,唯有施蛊之人可解,你若是想解这蛊毒,唯有事事都听我的,若是我心情好了,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你想让我做什么?” 林洛强压着心中的妖火,顺势问道。 “杀了赫连湛。” 黎子书说得一脸理所应当。 林洛看着他,目光变得越来越冷。 半晌,冷笑出声:“黎子书,你还真是自以为是的很呢。”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你知不知道,现在以我的修为,并不会输给你!” 林洛目光幽冷一片,刹那间蹭的一声,将剑拔出,直指对面的黎子书。 黎子书却不慌不忙,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笛,轻轻吹了起来。 林洛一听到那个声音,心口便突然又剧痛起来,那感觉,一如昨晚那般撕心裂肺。 这玉笛便是那催动蛊虫的□□,不管多远,只要施蛊之人吹奏蛊笛,那些蛊虫便会蠢蠢欲动,让受蛊者生不如死。 林洛捂着胸口强撑着,不让身子倒下,眼前的黎子书嘲讽的瞧着自己,那模样,在她眼前无限放大,团成了重影。 林洛强撑着一口气,提剑向他砍去。 那一剑,用了她余下的所有力气,威力极强,生生将她一旁的潭水都震荡的四散飞溅。 黎子书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强大的毅力,竟然还能使动剑术,震惊之余,翻身避过了那道强烈的剑气。 更令他诧异的是,不知为何,这林洛的剑气竟然会迸发出如此之大的火焰气息,仿佛能将周遭的一切,焚烧殆尽一般。 如此强大的火系术法,让他立刻想到了赫连湛。 而林洛的修为,好像较之上次天元台上的时候,又精进了不少,若非她此刻受制于自己的蛊毒,或许,她可以跟自己打个平手,甚至超过自己,也未可知。 就在他翻身躲避,停下奏笛的一瞬,更加强烈的剑气朝他席卷而来,更确切的说,是朝他手中的玉笛劈了过来。 林洛像是进入疯魔一般,双目通红,这一剑,用的是十足的力气。 强烈的气焰将玉笛震碎,顷刻间化为灰烬。 连同黎子书自己也差点因为来不及腾出手设防而被气焰所伤。 林洛眼见着玉笛被劈碎,像是突然松了一口吊着的气一般,身子一个踉跄就要跌倒,她勉强用剑将自己的身子支撑起来,不让自己狼狈的跌倒在地上。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口的疼痛和撕裂也在一点点缓解。 黎子书看着依旧强撑着与自己的林洛,瞳孔大震,有些被她方才所展现出来的顽强和爆发力所震慑。 没想到,先前默默无闻,资质平庸的林洛,竟然会有如此坚毅和爆发的时刻。 黎子书定了定心神,不甘示弱道:“你……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吗?噬心蛊早已侵入你的心脉,我一日不给你解毒,你的毒便会深入一分。” 林洛抬起眼睛,冷酷地看向略带心虚的黎子书,心中突然生起了一团斗志。 就算再厉害的对手,只要你抱着不怕死的冲劲,便无所畏惧。 她嘴角扬起一抹轻蔑:“呵,那便用不着你操心了。” “你还想嘴硬到什么时候?你且看看你的手腕便知道了,你看看那条红线是不是已经蔓延到你的手臂了?若是蔓延到心脏,届时,便回天无力了。” 林洛翻开袖口,低头一瞥,果然看到那条红线,蜿蜒可怖,已然从手腕蔓延至自己的大臂。 明明今日一大早,这红线还在自己的手腕处的。 “这红线本不会那么快侵蚀你的体魄,只是你方才用力太过,气血逆行,才会导致它加速蔓延,我劝你,不想死便乖乖听话,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黎子书一字一句的娓娓道来,似乎在帮她分析利弊一般、 滚你娘的。 林洛啐了他一口,嘴角突然扬起一抹幽冷的笑。 “黎子书,你以为你的计划就万无一失了吗?” 黎子书被她看的发毛,问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我若是活不成了,你以为,你跟你的清清还能双宿双飞吗?” 黎子书哂笑一声:“拿赫连湛压我?呵,你真以为,你死了,他会替你报仇?“ ”林洛,这就是你的天真了,你知不知道,你在他心中,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傀儡罢了,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 见林洛默默无语,黎子书的话语变本加厉的讽刺起来:“啧啧啧,还真是可怜,我还在奇怪呢,赫连湛给你什么好处了,让你不惜牺牲自己也不愿伤害他。原来竟是因为情窦初开的少女,被懵懂冲昏了头脑,傻傻以为赫连湛会有真情?” “世人皆知,赫连湛是这世间最冷血无情之人,他若懂情爱,那真是山河要颠倒,落日要初生了。” “哦,本尊倒想知道,山河颠倒,落日初生,会是这样一副情景呢!” 一声爽朗又明澈的声音自高空传来,二人抬头望去。 只见赫连湛一身黑色华衣,上面绣着大团银色龙纹,随风飞扬,他自高处飞下,落到林洛身前。 即刻伸手将她搀扶而起,眼中满是心疼:“你没事吧?” 林洛勉强撑出一个微笑:“没事,还活着。” “脸都白了,还说没事。”赫连湛嗔怪一般的将林洛搂在怀中,眼中满是不虞:“下次不许再逞强,也不许一个人跑出来犯险。” 这不是你不在,我只能一个人来嘛。 林洛在心中暗暗吐槽。 赫连湛将头抵在她的黑发上,语气带着自责:“我错了,我不该将洛儿一个人留在山上的。” 一旁的黎子书此刻内心五味杂陈,心中百感交集。 他是谁?他在做什么?他好像不该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儿,黎子书脚底抹油,便想神不知鬼不觉得逃之夭夭。 林洛察觉到了,低声对赫连湛道:“别让他跑了,我的小命还在他手上呢。” 赫连湛转过身子,目光锁到黎子书身上,让他刚刚还在倒退的动作瞬间凝滞了。 他的脸上不知不觉得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赫连湛几步走到他跟前,一抬手,便将他掼在了地上。 一时间,尘土四溅。 黎子书一边抬起手抹去自己嘴角的鲜血,一边面对着吃不不见血的大魔头,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他声音沙哑却一字一顿说地清晰:“你杀了我,你的宝贝夫人,也活不了了。” 赫连湛俯身,满脸怒意和杀气,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口,逼问道:“快说,怎么样才能解了她身上的蛊毒?” 黎子书被他扼的几乎要窒息,艰难吐字:“你这样,我……很难开口。” 赫连湛一把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松开他的脖子,怒气早已冲到了头顶。 他铁青着一张脸,沉声道:“快说!” 没想到黎子书突然讥笑出声:“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那我还不如不说,找个人跟我一起陪葬呢。” 赫连湛的怒气值显然已经达到了顶峰,他眼中的阴沉似乎要滴出水来。 他咬牙切齿道:“你信不信,本尊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黎子书面露一丝怯意,但须臾便换上了一副无所畏惧的无赖模样。 “我信,但我这人,一贯脾气犟得很,若是我咬死不说的话,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让我开口。” “呵,很好。” 赫连湛怒极反笑。 第22章 威逼 赫连湛将黎子书关了起来,黎子书才死活不肯说出解蛊之法,眼看林洛胳膊上的那条殷红的血色,在这几天慢慢蔓延,几乎覆盖了整个大臂。 难道自己真的就要死了吗? 林洛站在窗前,阳光透过窗格落在她苍白入纸的脸上,连同她的寡淡的唇色都显得格外无力。 这几日,她只觉自己的身子一日比一日疲乏,想来是因为这蛊毒所至,她撩开手臂,那道血色的痕迹触目惊心,像是一只张开利齿的凶兽,正在将她整个人吞噬。 看这架势,自己还能活几天? 她举目四顾,赫连湛去了哪里? 这几日,她过得浑浑噩噩的,只觉得赫连湛好像前日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林洛转向身后的青词问道:“青词,尊上去了哪里?” 青词满脸担忧道:“尊上已经几日未归了,奴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赫连湛难道是不打算管她了吗? 林洛的嘴角突然扬起一抹苦笑,黎子书或许说的没错,赫连湛不会为女人动心,自己于他无非就是闲暇时可供玩乐的燕雀之尔罢了,顺则生,逆者亡,不会有任何特别对待。 之前,是她太自以为是了,还以为自己在赫连湛心中会有一席之地,可赫连湛复仇心切,哪里会有心情来管自己的死活呢? 那难道,自己就要这么坐以待毙? 林洛不想就这么等死,她定了定心神,眼神逐渐变得凌冽起来。 入夜,云上清宫灯火通明,廊腰缦回,无数盏铜雁灯倏然点起。 林洛穿着一袭广袖纱衣,手持一盏光线充足的桔灯,轻声缓步地走在这回廊间。 她身后跟着青词,青词押送着一个手被镣铐锁起来的女子,那女子蒙着黑色的头罩,显然是不辨方向的,只好跟在她们身后走。 林洛一直走到回廊的尽头,面前是一扇偏房的雕花木门。 她轻轻抬手推开木门,一阵浓烈的血腥气味便扑面而来。 林洛皱了皱眉,继续抬腿往里迈。 里面昏暗无光,依稀有月光从窗格的空隙间洒进来,泛着幽蓝的暗光。 林洛摸索着将屋内的烛台点亮,这才慢慢看清了屋内的情况。 屋内烛火幽微,那个男子浑身是伤,被绑在一根巨大的石柱上,奄奄一息间睁开了眼睛。 林洛提着桔灯一步步朝他走去,毫无血色的脸上,眸带寒光。 青词跟在她身后,将那个蒙面的女子一起牵进来,回身关上了那扇木门。 青词的语气露着些胆怯:“夫人,您确定尊上准许咱们这么做吗?” 林洛一脸漠然道:“他既然可以在这种时候一走了之,自然也不会干涉我做什么了。” 走到黎子书身前站定后,林洛居高临下的瞧着他,声音发冷道:“竟然受了这么多罪,也不肯说出解我身上蛊毒之法。” “黎子书,我究竟对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啊?” 黎子书半跪在地上,扬起布满鲜血和伤痕的一张脸,须臾笑出声来。 “妖女,你竟然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罪孽?你助纣为虐,与那商纣王身边的妲己无异,罪行累累……” 啪—— 黎子书的话还未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林洛一巴掌。 他瞳孔放大,满眼恨意的瞧着林洛。 林洛的目光深不见底,满满都是带着嘲讽。 “说我是苏妲己,你未免太高看我了,也是,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一只随时可以被捏碎的蝼蚁罢了,你们云天宗想方设法要我死,赫连湛却毫发无伤让我活,你说,我该站在哪一边?” 黎子书嗤笑一声:“云天宗当初并未对不起你,你杀人偿命,乃是天道昭昭。” “还以为我是傻子吗?当初楚清清突然那么离奇中了咒术,又那么快,在我嫁去神魔宫后便苏醒,难道不是你们一手策划,将我当成替死鬼的计划吗?” “你……”黎子书被她说的语噎,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瞧着林洛。 她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全宗都没有几个人知道,当年,师尊几人为了保住楚清清,所以找林洛做替死鬼,全是因为林洛寻常时候平平无奇,身型也与楚清清有几分相似,这才动了嫁祸的念头。 而他,当时早已与楚清清私定终身,自然也默许了这件事。 林洛眼神愈发阴冷,她瞧着一脸道貌岸然的黎子书,此刻眼神中充斥着心虚的底色,在心中冷笑。 这就是自诩正派人士,自诩替天行道的一群伪善之人。 若非她知道小说的情节,知道当时是事情的内幕,这件事对于平日寡言少语的林洛来说,只有被冤死的份。 一直到死都背着万千骂名。 林洛心中的怒气更甚,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似乎就是原主本人。 她恨不得举剑将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一剑刺死,来解心头之恨。 看的出林洛的愤怒已然膨胀到了顶点,黎子书却拿出一副案板上的滚刀肉一般态度,鼻孔朝天道:“恨我么?那便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林洛的嘴角扬起一抹冷意,她目光泠泠,声若冰泉。 “这么蠢的事,我可不会做,我还等着你给我解身上的蛊呢?” “哈哈哈,”黎子书仰头大笑,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忍不住又干咳了好几口,平息下来后,满目阴沉:“痴人说梦!我黎子书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这个妖女继续活下去,助纣为虐。” 林洛满脸沉静,从容不迫地将青词手中的蒙面女子牵了上来。 “是不是痴人说梦,还请你看完这人是谁再说。” 那女子跌跌撞撞被她一把牵到身前,一时有些没站稳,踉跄了几下。 黎子书打量了一番女子的衣着和身形,眼神变得越来越惊恐起来。 林洛一把揭去了那女子的面罩,女子的容颜一下出现在了烛火煌煌的屋子里,让人看得真切。 黎子书瞳孔地震,浑身发颤。 “清清,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洛轻蔑的抿了一下嘴角,走到他跟前,伸手攥住他的下巴,逼他直视着自己,声音幽幽似鬼魅:“黎子书,你说若是我用楚清清的性命来换我的性命,你会如何啊?” “我明明将清清藏在了……怎么会……” 黎子书浑身一颤,喃喃不敢置信。 紧接着,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微微侧目看向那个,此刻正站在他左前方,一语不发,眼睛一眨不眨的楚清清。 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让他彻底放下了惊恐。 “哼”,他轻哼出声,一脸放松警戒的模样:“弄个假人来,便想蒙骗我,妖女,你的伎俩还真是拙劣的很啊。” 林洛故作镇定:“你怎么就这么断定,她是假的,我只不过给她下了傀儡咒,让她几个时辰不得动弹罢了,你再仔细瞧瞧,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洛从青词身上的刀鞘中缓缓抽出佩剑,抬手便架在了楚清清的脖子上。 “黎子书,我数到三,若是你执意不肯为我解蛊的话,我便将楚清清斩于刀下,说到做到!” 黎子书被林洛着突如其来的倒计时弄得心中不免惶惶,看着那把锋利的剑刃就这么紧紧贴在楚清清的脖子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割开喉管,大放鲜血的模样。 一时间内心的张惶无措让他不能定下心来努力辨别眼前的楚清清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日,他求到冰凌花后,便风驰电掣地赶回来,将楚清清救活,藏在虚名界的一处深山内,虚名界内地势变幻莫测,若非他留下自己独有的标记,恐怕第二次,他便也找不到那极其隐蔽的处所。 怎么会,就这么轻易被林洛找到? “一……” “二……” 林洛的每一次倒数,都犹如一声声恐怖的魔音回荡在黎子书的耳畔,让他几乎无法清除的运转大脑。 照理说,应当是无人能找到他将楚清清安顿的藏身之处。 可若真的就是一个万一,被赫连湛或是林洛找到了,眼前女子真的是楚清清呢? 那岂不是自己要后悔一辈子? 黎子书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混沌,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两面互不相让的拉扯,几乎要将他的思绪全部撕裂。 “三!” 林洛用力吐息,然后手中运气,翻腕间,便要将剑割破楚清清的咽喉。 林洛的剑在最后一瞬停下了,黎子书却始终都没有喊停手的意思。 林洛满脸诧异:“黎子书,你可真是狠心,为了不让我活,竟然愿意舍弃所爱之人的性命?” 黎子书知道自己是赌对了,轻哼出声,表情满是轻蔑:“哼,我可没赫连湛那么蠢,分不清假货和真人。” “就这么一瞬间,你是怎么发现的?” 林洛忿忿道。 “清清的脖子里永远都佩戴者她母亲小时候留给她的那条皓晶项链,生死不离,你准备仓促,根本没注意这些细节,自然会被我勘破。” 黎子书言语透露出愈发张扬的意味。 “大概只有蠢笨如赫连湛那魔头,才会错就把赝品当做至宝,留在身边吧!” 就在此时,一声爽朗若雏凤的声音自然而内,传了进来。 “是谁在背后,说本尊和本尊夫人的坏话啊!” 众人寻声望去,雕花木门应声而开,赫连湛一席黑袍,上面压着银色龙纹图案,面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走进来的时候,将清凉的夜风一起卷了进来,不禁让在场人浑身一凉。 黎子书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脸上的笑让他胆战心惊,他的眸子暗沉的犹如一潭死水。 更让他恐惧的是,他身后用铁链锁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衣着装束与林洛找来的家傀儡一模一样。 那脖颈间一串黑色皓晶所筑的项链,此刻在明明灭灭的烛火下映衬下。 上头仿佛又七色浮光在跳动旋转,入目格外刺眼。 是楚清清! 第23章 解蛊 黎子书看着赫连湛身后牵着的那个女子,那熟悉的容颜,大病初愈略显苍白的面颊,一时间,心如擂鼓,跪在地上无法动弹。 赫连湛走到他身前,看着早已目瞪口呆的黎子书,像是看一只被自己玩弄于鼓掌间的猎物一般,眼神中带着玩味的神色。 “你这会再睁大你的双眼好好看看,眼前之人,是正主还是赝品?” 赫连湛吐字间,眼神锐利如刀,给人难以喘息的压迫感,他将身前的女子又向前推了一把,径直推到黎子书面前。 楚清清此刻被他喂了失语咒,是一句话也发不出来的。 但她脸上惊恐扭曲的表情却早已把她的内心出卖,她睁着鼓起的大眼冲着黎子书不住的挤眉弄眼,大概是希望他可以改口救下自己。 黎子书心底早已凉了一片,他知道,现在楚清清在他手中,就相当于赫连湛拿住了他的命门,他再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了。 “赫连湛,算你狠。” 他鼻孔哼出一口冷气,满脸愤恨之意,冲着赫连湛咬牙切齿道:“放了她,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算你识趣,”赫连湛轻描淡写道,手中轻轻画咒,转瞬就将黎子书身上的绑带全部松开。 黎子书被松开了束缚,顷刻便从地上站起来,用手捂着身上的伤,目光却满是担心的瞧向楚清清。 他忍不住开口:“要我替林洛解蛊不是不可以,但是,若我替她解了蛊后,你又不守信用,杀人灭口又当如何?” 赫连湛满脸不屑地讽刺道:“本尊说话一向算数,只要你替我夫人解咒,我便放你们离去。” 黎子书对赫连湛的脾性其实早有耳闻,他虽是嗜杀成性的魔头,但也确实又是个说话算话之人。 黎子书郑重地点了点头。 赫连湛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笑容,转头朝着林洛,目光深深,语气带着说不出的柔情。 “洛儿,过来。” 林洛不敢置信地瞧着赫连湛,突如其来的赫连湛以及他的一系列举动,都让她头脑中已然一片混沌。 她鬼使神差的在赫连湛目光的招引下一步步走到他身前。 赫连湛的眸子似乎有即将溢出来的温存,犹如一滩春水一般,灼灼生光的瞧着她。 他将她一把捞在怀中,一股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依稀还是往日的清冽甘甜的味道,他将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前,像是安抚孩子一般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她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 “乖,不怕。” 赫连湛的声音低低的,却带着说不出的宠溺。 林洛感觉那双手环住自己腰,紧了紧,然后一下将自己转了个面。 他的手还在自己的身前,将自己护在怀中,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对着黎子书冰冷道:“今日,若是我夫人有什么闪失,那你还有楚清清,便一个也活不了,听明白了吗?” 黎子书看着一旁被青词看押着的,满脸悲戚的楚清清,心底早已妥协,木然地点点头,道:“好。” 赫连湛在林洛身后轻轻一推,示意她向前走。 “洛儿,放心去吧,有我呢。” 一声低低地耳语,让林洛顿时定下了心神。 林洛走到黎子书面前,黎子书示意林洛坐下,然后替她运息解咒。 众人双目凝神,盯着黎子书的一举一动,看着他掌间符咒一道道画出,又一道道是放在林洛的身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黎子书终于收掌平息,完成解蛊之式。 林洛睁开双眼,只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再没有这几日那种沉疴满身的负重感,她撩开自己的袖子一看,那条殷红的血线也早已消失不见。 心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她的小命应该是保住了。 林洛垂首微微露出了笑颜,须臾间,一席银绣黑袍出现在她面前。 她缓缓抬头,赫连湛眉眼含笑地看着她,身后烛火煌煌,像是有一层金光笼罩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温润玉如。 下一刻,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出现在她的面前,赫连湛冲她笑了笑:“小傻瓜,还要发呆到什么时候?” 林洛回过神来,将手递到赫连湛的手中,顺势站了起来。 赫连湛将自己拉到怀中,二人贴的极近,他将自己额前的碎发往耳侧拨弄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这几日本尊不在夫人身边,夫人似乎憔悴了不少。” 林洛摇摇头:“我没事,不牢尊上担心了。” 赫连湛还欲开口,黎子书却走到了他们身前,一脸复杂道:“我既然已经替魔尊夫人解了蛊,那魔尊是不是也应该信守承诺,对刚才答应的事说到做到?” 黎子书此刻已然将之前所有的锐气全部抛诸身后了,他的语气里包含着丝丝卑微和不甘。 赫连湛轻笑一声:“你还真是提醒本尊了,不然本尊贵人多忘事,恐怕也就忘了。” 他示意身后的青词将人带到自己身前,青词牵着楚清清手上的锁链,将人带到了他面前。 赫连湛饶有兴味的瞧着那一张与林洛先前易容成的脸一模一样的面孔,伸出一根手中抬起了她的下巴,并对着她扯了扯嘴角,轻轻一笑。 “你想做什么!” 这一举动,无疑引起了黎子书的暴怒。 “诶?别急着发怒,现在将我惹我,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赫连湛将手指轻轻放下,抬手取出林洛身上的帕子擦了擦,眼神明暗交杂。 “放你们走,不是不可以,只不过……” 黎子书只觉浑身气血翻涌,这魔头难道想出尔反尔吗? 赫连湛继续道:“只不过,你们今后再也不许出现在宗门内,也不许再踏入天池山半步。” 黎子书大惊失色,天池山是整个修真界所在之地,赫连湛的意思很明确,让他和楚清清从此不得踏入修真界,不能回到宗门,只能在凡界度日。 这岂不是等同于断他仙根一般残忍? “你……”黎子书怒不可遏,暴跳如雷道:“你这岂不是等同于将我和清清逐出师门?” “你非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赫连湛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帕子放回林洛的袖中,长眸略带懒散地斜睨了他一眼。 “你!出尔反尔,背信弃义的小人!” 黎子书一双眸子赤红地就快喷火,他瞧着赫连湛这副模样,恨不得上前与他拼命。 “这话可就错了,本尊方才只是说,答应放你们离去,可用何种方式来放你们走,却是由本尊自己来定的。” 赫连湛轻描淡写地一句话,黎子书的面上愈加阴沉起来。 赫连湛放开怀中的林洛,一步步走向黎子书,面色平静如水,却带着不容直视的威严。 “怎么样,本尊现在把机会放在你面前了。” “两条路,你自己选,要么带着你的楚清清滚去凡界,永世不得入修真界,要么,不听话的下场就是……” 赫连湛打了个响指,四周的烛台变得更亮了几分,顷刻间把内室照的愈加亮堂。 连同黎子书的心也一并被这烛火提到了嗓子口。 林洛瞧着屋内焦灼的情势,黎子书会怎么选?他会选择忍辱负重,还是蹈锋饮血呢? 她只觉得书中的内容,又一幕幕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她依稀记得,赫连湛最后,就是败在了黎子书手里,而且是一败涂地。 赫连湛屠戮云天宗,师门被灭后,黎子书与楚清清带着满腔仇恨,躲在虚名界数十载,最终寻得宝器,觅得功法,练成双剑合璧,再一起杀上神魔宫,找赫连湛报仇,最后一血世仇,光复正道。 想到这儿,林洛只觉得后颈脖子一阵发凉,赫连湛这根粗壮的金大腿,现在抱着很是趁手,但不知道,还能抱多久? 不行,她得趁此机会,让黎子书和楚清清彻底离开云天宗才行。 眼看黎子书就要将一腔怒火发作出来,招惹赫连湛。 林洛却悄无声息的走到楚清清身后,见封住她说话的符咒取了下来。 黎子书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满腔怒火,开始朝赫连湛发动找死般的进攻,却被赫连湛一个反手击出好几丈远。 赫连湛嘴角的笑意变得逐渐残忍起来,他手中微微一动,一把离火剑夺然而出,闪着蓝色耀眼的焰气,像是一条可以将人吞噬的毒蛇一般令人胆寒。 他一步步走向倒在墙边,口吐鲜血的黎子书,手中的离火剑缓缓抬起,对准黎子书心脏的位置。 “不!” 楚清清本能的飞奔到黎子书的身前,半跪着身子,牢牢的挡在他身前。 “想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她说出话来的一刹那,自己都惊讶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惊诧地发现,自己不仅突然恢复了可以说话,身上的锁链也被人卸掉了。 与她同样惊讶的,还有赫连湛和黎子书。 赫连湛的眸子微微张大,但片刻后便明白过来,他长眸低垂,扫向林洛的方向,眼神中带着疑惑不解的意味。 林洛有些后怕的缩了缩脖子,不是她干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赫连湛回转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一对苦命鸳鸯,嗤嗤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尊便送你们去做一对亡命鸳鸯。” 赫连湛轻抬手腕,便要向地上的二人此刺。 楚清清却突然跪倒在赫连湛身前,哭求道:“魔尊,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和子书吧,我保证,我和子书,今后绝不再踏入修真界一步,绝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一次!” 不愧是女主,能屈能伸,能忍常人不能忍之屈辱。 林洛虽料到这楚清清会如此,但真看到这场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唏嘘。 赫连湛停住了剑,摩挲着下巴,似乎在犹豫。 黎子书微弱的声音在楚清清身后传来,楚清清立刻转过头看向他。 黎子书的声音带着埋怨:“清清,我从没想过你会有这么软弱的一天,我们不要向这魔头低头,就算是死,我也……” 楚清清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笑得悲怆:“可我不想死,子书,我想与你一起活着,好好活着。” “我们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我们生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我们相依相守一辈子,不好吗?” 黎子书瞪大了眸子,愣住了,楚清清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样的话,这些场景,他又何尝没有畅想过呢? 如今从楚清清口中听到这些自己曾经一直幻想的画面,他的心,终于柔软平静了下来。 赫连湛不想看他们这般在自己面前秀恩爱,不耐烦道:“究竟想清楚了没有?” 楚清清睁着眼眸,不住的点头,斩钉截铁道:“想清楚了,我们愿意遵从魔尊的要求,永世不再踏入修真界半步!” 这一回,黎子书不再发声,而是默默不语,表示默许。 赫连湛收了剑,放他们离开。 林洛看着二人相持相扶,步履蹒跚的走出去,一颗飞速跳动的心也在那一刻缓了下来,变得平静起来。 只要他二人能像楚清清方才说的那般发展下去,那赫连湛最后的结局是不是也就可以改变了? 第24章 吐露 林洛突然觉得身后一阵暖意袭来,她转头看去,赫连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抬手间将一件硕大的披风盖在自己身上。 银色领口上沾了赫连湛独有的草木香味,赫连湛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夜里凉,别冻着。” 林洛冲他微微一笑,语气亦听不出情绪:“多谢尊上体恤。” 赫连湛瞧着火光下的女子,苍白的唇色和憔悴的容颜无不显露了她这几天因为蛊毒折磨而受的苦和罪,心间莫名有些难受,伸手便想抚摸上女子的面颊,好缓解内心这种不舒服的感受。 林洛微微侧脸,躲过了赫连湛对自己的轻抚,脸上无波无澜,她平静道:“夜已深,若是没别的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赫连湛的手伸半举在空中还未收回,林洛的身影却已然转身而去,看着女子毫无留恋的背影,赫连湛楞在了那里。 他冲着无人处无声挑了挑眉,心情沉沉的,难以言喻的憋闷。 怎么回事? 他豢养的金丝雀怎得突然不听话了? 赫连湛缓缓将僵在空中的手放下,转过身子,朝向开着的大门。 只见月色下,女子翩然的衣摆轻轻摇晃,仿若一朵绽开的莲花。 那脚步越行越远,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赫连湛的嘴角微微勾起,眉眼变得愈发深邃起来。 他的金丝雀,好像长本事了。 林洛脚步飞快的走在木廊上,手中的桔灯晃得厉害,将身前的影子拉的摇摇曳曳。 她现在的脑中依旧是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公然违背赫连湛的心意,亦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般远离赫连湛。 或许,她不想再违背本心了。 她不想再做他豢养的一只宠物,她要在他面前,堂堂正正,做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林洛的思绪纷杂,脚步越走越快,到了最后,几乎是一路埋头小跑回到了寝殿、 身后是侍女青词一路追着她跑的叫喊声:“夫人,夫人,您走慢点。” 林洛回到屋内便将门推上反锁起来,门外是青词的阵阵焦急的呼叫声。 “夫人,您为何要关门,您让奴进来伺候您啊。” 林洛站在门扉前,声音干净清晰:“青词,我今日乏了,先睡下了,你在外屋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我休息,知道了吗?” 门外的青词似乎愣了一愣,半晌传来喏喏的声音:“唔,那奴懂了,既然夫人要休息,奴便在替夫人守着,让夫人好好歇息。” “好青词,那今晚便辛苦你了。” 林洛说完感谢的话后便转身一步步走到了床榻边,蹬了鞋子,躺了上去。 蛊毒解了,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至于赫连湛…… 不知为何,她目前不想见他,她之所以让青词替她把这门,就是不想让赫连湛进来。 赫连湛来到寝屋门外的时候,青词正睡眼朦胧地坐在门口,见他过来,立刻起身行礼道:“尊上,夫人已经安歇下了,夫人好几日没休息好了,好不容易睡下了,还请尊上体恤不要叨扰,明日再来。” 青词的一番话,说的是头头是道,明确表达出了林洛此刻不想被打扰的心思。 若是赫连湛此刻还不识趣地非要闯进去,未免也太不识趣。 他愣怔片刻后,轻笑一声道:“既如此,那本尊今日,便不叨扰夫人休息了。” 赫连湛转身走出了偏殿,他的眸子黑沉沉的,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气息,眸间似有若无的弥漫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不知为何,赫连湛总觉得林洛今日很反常,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心结横在两人中间,压得他格外难受。 但凡是在过去,若是有谁,让他产生了这些不舒服的情绪,他早将人杀了,一了百了,才不会让自己的内心受着这份压抑。 可现在,想到林洛平日那双昳丽璀璨的眼眸,还有那张娇俏可人的面庞,以及她对着自己眉眼含笑,眨眼笑谈的一幕幕。 他便瞬间觉得,自己对这女子。 必定是下不去手的。 他必须让她活着,还得让她顺着自己的心思活着,让她向先前一般对自己温顺可人。 这样,他的心情方可处处是阳光明媚般舒畅。 他该怎么做呢? 几百年的人生,他好像还没学过。 如何去哄好一个女子的心。 赫连湛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檐角挂着的青铜风铃,清脆丁零的声响蓦然随着夜风响起。 给这静谧的夜色更添了几分神秘。 赫连湛足尖一点,凌空飞跃上宫殿的屋檐上,身后巨大的一轮明月将他的身影衬得熠熠生辉。 夜风涤荡着他的袍袖,他以手支地,十分随意地坐了下来。 仰头看着那空明的月色,眸中犹如充斥着湛蓝的海水,泛滥流波,仿佛有种让人深陷的魔力。 他取出袖间的鸣笛轻轻一吹,没一会儿,一个身姿轻盈的青衣少年便从不远处的房顶,一路驰掠而来。 径直来到他面前。 离牧双手拱在身前,冲着赫连湛恭敬道:“主人有何吩咐。” 赫连慵懒的抬眸,淡淡道:“你可知道有何法子能逗姑娘开心?” 离牧霎时傻了眼,他万万没想到赫连湛会如此突兀地向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 可他自己也并未结交过女子,还是一条清清白白的蛟龙,怎么知道这些? 他虽暗自肺腑了一番,但面上不显山水,依旧保持着正色的模样。 吸气凝神道:“属下虽不懂男女之间相处之事,但属下听过凡间男子常说常做的事儿。” “哦,说来听听?” 赫连湛抬起眸子,突然来了兴致一般。 “总结起来,也不难,无非是投其所好四个字。” “投其所好?” 赫连湛若有所思地在口中喃喃自语。 离牧说的一脸云淡风轻:“无非就是打听女子的喜好,然后给她献殷勤便是了,主人,您打听这个,是不是想对夫人……” 赫连湛丝毫不藏,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不错,不过我当下还摸不清夫人的喜好,不如,你替我去做好这件事。” 离牧嘴角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他抱拳拱手道:“属下得令。” 赫连湛好似被人看穿了一般,面上染了些尬色:“你小子,偷笑什么呢?” 离牧愣了一愣,连忙回道:“没,没什么呀?” 赫连湛站起身子,拂了拂自己的衣袖,垂首低声凑到离牧面前道:“不许把此事说出去,记住了。” 说完,他还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用袖子掩着唇角,轻轻咳嗽了两声。 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离牧没想到主人竟然还会有如此不镇定的一面。 连连点头,却还是没忍住,噗噗地轻笑出声,下一刻,他又惊觉自己失态而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只用眼神去偷瞄站在身前的赫连湛。 赫连湛半是端着严肃,半是无计可施地瞧着他,最后,轻轻拿手指敲了一下离牧的脑袋。 “不许在心里胡乱猜想主人。” 赫连湛扔下一句话,便纵身飞跃而去。 留在原地的离牧却犯了难,主人交代自己办的这件事,还真没那么容易,杀人不过头点地,而这讨女人欢心的事儿,他还真是第一次做,实在没把握的很。 离牧有些犯难地抓了抓脑袋,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眸子亮了起来。 然后轻轻一跃,消失在茫茫的月色中。 翌日,阳光洒进屋内的时候,林洛慵懒地从床上坐起来,她来到镜前梳妆,只觉镜中的自己气色已然好了许多。 青词替她别上了一朵鹅黄色的珠花,秀发长长地披在身后,再着一席明艳的长裙,整个人就如同一朵凤仙花,美不胜收。 林洛用完早膳,便打算出门走走,她好几日都闭门不出,几乎快把自己憋闷坏了。 当她刚踏出偏殿大门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已是初秋,庭院内各色花朵早已凋谢,但此刻。 整个庭院内,不知何时,被搜罗来的各式盛放的花朵点缀的满满当当,鲜花欣然怒放,挨挨挤挤摆满了整个院子,让此处几乎成为一片花海。 这些花朵看起来并不像真花,倒像是幻术所化,鲜翠欲滴,娇艳无比,芬芳迷人。 让林洛忍不住想要惊叹。 一人黑衣金发,自花团锦簇地长廊间向她走来,脸上洋溢着淡淡的微笑,犹如这天光洒落,温润净澈。 “本尊为夫人造了一处花海,夫人可喜欢?” 说不喜欢那是假的,那个女人不喜欢鲜花,何况是这满园满地夺目绚丽的鲜花? “我很喜欢,谢谢尊上。” 林洛冲着赫连湛真挚地点了点头,但她的眸子始终没有正对着赫连湛瞧上一眼。 赫连湛自然是发现了她这刻意避讳的一点,径直走到她跟前,将她一把搂在怀中,轻声道:“难道你不好奇,本尊是如何做到的吗?” 赫连湛蓝眸深若渊海,林洛却不为所动一般。 面上无波无澜,平静道:“如今已是秋风萧瑟之季,而这些花大多是艳丽春花,尊上自然是用了术法,将它们做出来的。” 赫连湛淡淡一笑:“夫人猜错了,这些花,乃是我从凡界偷来的!” 林洛没料到,不自觉得看向赫连湛,略带惊诧道:“偷来的?” 一来,以赫连湛的本事,根本轮不到做偷窃之事,明抢便是了,二来,凡界与修真界季节相同,同属秋季,又哪来这么多的春花烂漫呢? 赫连湛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林洛终于正眼看自己了,这不免让他眼中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他说话间,整个人笼在光晕下,面庞润泽如霞。 “对啊,可是废了本尊九牛二虎之力呢,夜闯人界的皇宫,还要施术将御花园那一片鲜花全部偷走,运到这云上清宫来,还真是不容易。” “凡界那狗皇帝倒是惯会享受的,硬生生在御花园内搭了暖棚,派人日日看守,保证棚内四季如春,自己日日可赏春花秋月。” 赫连湛啧啧而叹:“骄奢误国啊!” 林洛只觉得自己的眸子不自觉地越张越大,也就是说赫连湛竟然为了讨自己欢心,连夜在凡界皇宫替自己采集了这么多的鲜花,就为了一大早送到自己面前来? 她瞠目结舌的瞧着赫连湛,内心久久不能平息。 她实在没法子想象,赫连湛究竟为何要如此,难道,是他心虚了,觉得自己这几日扔下自己,心存内疚,良心发现,才会有心来与自己道歉吗? 赫连湛瞧着愣怔惊讶的林洛,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不许再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本尊。” 林洛回过神来,看到赫连湛为自己所做的事儿,心中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她抿了抿嘴巴,然后认真的问道:“赫连湛,你这是在……在讨好我吗?” 赫连湛的面色一僵,尴尬染上面颊,他的嘴角抽了抽:“这,这怎么可能,你别自作多情了。” “口是心非。” 看着赫连湛一脸不自在,面庞僵硬,丝毫没有往日那般高高在上的样子,林洛哑然失笑。 赫连湛看着林洛,只觉得那一笑是发自内心的,唇角梨涡绽放,眼底满是璀璨的阳光。 他好久没有看到这个熟悉的笑容了,可叫身后万花失色,可叫他的内心泛起涟漪。 他珍惜,他留恋,他不舍。 下一刻,身前的女子踮起脚,在自己的唇上轻轻一着,柔唇夹杂着香甜的气味在他的唇边弥散开来,让他的心咚咚咚的跳了起来。 女子的笑声灿若银铃:“我原谅你了,赫连湛。” 她柔软的手臂轻轻环住自己,将头埋在自己的胸前,秀发清淡的香味都让他深深着迷。 “原谅我?” “是啊,”林洛抿了抿唇,仰起头嗔怪道:“原谅你总是那么自己以为是,替我安排好一切,还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一走了之!” “可我那是为了救你……” 赫连湛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身前那个柳眉倒竖的女子,凶巴巴地用一根手指堵住了嘴唇。 “赫连湛,你真当我是你的伴侣,是你的夫人吗?还是,我就是你豢养的一只金丝雀,挥之即来,呼之即去呢?” “如果你把我当做伴侣,那我们就是平等的,你就该尊重我,任何事情与我商量,而不是独自替我安排一切,让我被动地接受一切。” 赫连湛的眼神在刹那间呆住了,他并未想过,林洛有一天会跟他说这样深刻的话。 金丝雀吗?或许一开始,他确实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后来,逐渐升温的依赖和情感,显然已经不是了。 “赫连湛,”林洛轻轻喊出声,目光犹如一腔春水般潋滟生波,注视着他、 “前路不管多难,我都愿意陪你走下去,但在此之前,我想做你并驾齐驱的伴侣,而不是在你羽翼庇护下的一只鸟雀,好吗?” 面对林洛如此真挚又认真的话语,赫连湛内心起了极大的波澜,眼前的女子,确实是他早已放不下的人。 是他深深刻在心上的人。 如今,这个女子,却在他面前,口口声声、明明白白告诉他,她要与他一起走下去,要陪他风雨兼程。 这么多年的凄风苦雨,孤单前行,他都一个扛下来了,现在,有人要与他一起共进退。 赫连湛的眼眶莫名有些生涩起来。 这是他几百年,第一次有想流泪的冲动的。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他将身前女子的往自己的怀中紧了紧。 短促又坚定的回答:“好。” 第25章 试炼(一) 自那日事后,赫连湛还成了说到做到的典范。 他不管任何事都会提前告知林洛,包括自己的行程,计划等。 林洛欣慰的表示:孺子可教。 林洛与自己吐露心声后,赫连湛这几日兴致颇高,每日与林洛同衾共食,体贴入微,俨然一副贤夫的模样。 林洛觉得,这赫连湛开窍了以后,情商还真是突飞猛进的。 他时不时就会给自己准备一些新奇的东西逗自己开心,为的就是让她感到欣喜。 比如今日一大早,赫连湛便出去了,去之前还不忘告诉她自己的行程。 今日他要去凡界走一趟,让她若是闲的无聊的话,就驾着玉雀去后山游玩。 午膳过后,林洛百无聊赖,想到赫连湛的提议,便驾着玉雀,去后山转转。 秋高气爽,天空一片澄净碧蓝,雁群阵阵,夹着几声啼鸣。 这倒正好是采鲜果的好时候。 林洛带了个布袋子,专门用来采摘仙果,想着回去可以分给青词和离牧吃。 采累了,她便在骑着玉雀来到山巅晒晒太阳。 蓦然间,她忘见不远处的山头仿佛有两群人在对峙,山头离她并不远,她定睛望去,渐渐看的真切。 那两群人,有一派为首的掌峰是秋泽平,另一派为首的是普掌峰。 两群人互相叫嚣了一会,竟然开始混战厮杀了起来。 须臾,场面便乱成了一锅粥,剑气横飞,寒光阵阵。 许多弟子倒在了血泊中,秋泽平一个纵身,将对面的普掌峰逼到了墙角,一把银剑刺穿对方身体,直接让对方领了盒饭。 人群愣在原地,发出阵阵惊叫声,显然是发现大局已定。 秋泽平领着明月峰的弟子们浩浩汤汤的扬长离去,留在原地另一派伤的伤,死的死,已然群龙无首的弟子们,哭嚎不断。 秋泽平已经做到这个程度了吗? 在云天宗横行到如此,竟然随意就可以结束一个掌峰的性命? 他究竟想做什么? 云天宗掌峰众多,本就属于群龙无首,但又相互制衡的局面。 如今秋泽平这么做,显然是想凭着赫连湛的庇佑,从而一家独大,在云天宗唯我独尊。 秋泽平或许,已经完全堕入魔道。 而那魔道,并非真实的,乃是他的心魔。 贪欲无极,让他走火入魔。 晚间赫连湛回宫的时候,发现了林洛正独坐窗前,心情沉闷的样子。 他略带关切的问道:“夫人今日如何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 林洛便将今日所见到之事原原本本朝赫连湛讲述了一遍。 虽然她知道自己左右不了赫连湛的决定,甚至可能这件事本身是赫连湛默许的。 她也并不是要悲天悯人,要让赫连湛做些什么去制衡云天宗各大派系。 她只是觉得,让秋泽平这等无良小人横行无道,她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秋泽平如此为非作歹,完全是仗着你的威风,不过,这件事我今日若是不告诉你,或许你还不知道吧?” 赫连湛淡淡一笑:“那秋泽平骨子里便是媚上欺下之人,他会这么做,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本尊早已知道他如今的所作所为,但我并不想阻止。” “为何?” “他云天宗的死活,与我赫连湛有何关系?” 说的也是,云天宗是死是活,赫连湛从来不关心,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想找左修明报仇而已。 林洛默默垂眸,不再言语。 “不过,若是事情让夫人感到不顺心了,那本尊是一定要管的。” 赫连湛带着笑意的声音悠悠的传来,林洛忍不住抬眸瞧他。 “那你准备怎么做?” “夫人且看好吧,明日,我带夫人一起去看。” * 翌日,旭日东升,朝霞灿灿。 天元台下站满了各个宗门的弟子。 他们整整齐齐排成对阵,每个峰的掌峰站在最前端。 而秋泽平,却身穿一袭大袍,大摇大摆地穿过人群,一步步走到天元台上,接受众人的膜拜。 他站在高台上,面容端肃,扬袖振振有词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宗门不可一日无主,云天宗百年来未立宗主,所以人心不稳,包藏祸心之人丛生,虽表面稳定,但实则根基不稳,难以大统。” “今日,本掌峰在此宣布,云天宗今后以明月峰为尊,以本掌峰的号令为先,本尊今后将会率领宗门众人,让云天宗发扬光大。” 秋泽平的一席话声若洪钟,让在场众人心若擂鼓。 他这番话,无疑是想将自己推上宗主的位置,让众人皆臣服与他、 自从他攀上赫连湛那个大魔头以后,明月峰因为得到不少宝器后确实壮大了不少,再加上秋泽平横行作乱,前几日甚至将普掌峰杀害于天泉山下,残害了天泉峰半数弟子。 导致整个云天宗几乎人人自危,敢怒而不敢言。 今日这场大戏便是他自导自演,为了顺利登上宗主之位所计划的,真可算是煞费苦心。 奉行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圭臬,秋泽平多次在云天宗大开杀戒,弄得人心惶惶。 所以今日到场的弟子和掌峰只剩下平日隐忍不发的,一同来见证他的登上高位之喜。 几位掌峰早已憋得面色铁青,但为了一峰弟子的性命只好默默憋屈着,其中有一位像是已然成了秋泽平的墙头草一般、 率先做出表率,他带着本峰弟子最先俯首称臣,躬身行礼高声道:“本峰悉听秋宗主调遣!” 身后弟子齐齐道:“本峰悉听秋宗主调遣,今后为秋宗主马首是瞻。” 其他掌峰见状,亦不得不低头。 “参拜秋宗主,以秋宗主为尊。” 这一下子,整个天元台都沸腾起来,呼喊声不绝于耳。 秋泽平在高台上享受着这满满的朝拜之声,他微微闭上了眼睛,面上浮起深不可测的笑意,深深的呼吸着山间的气息。 似乎想让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刻。 他一辈子做梦所想的这一刻终于来了,所以此刻他的模样,没有任何风度,反而呈现出一种贪婪尽头的欲望。 就在他内心狂喜的时候,一人黑衣金发,身前还搂着个毓秀无双的女子,凌空而来,飞掠到了他的身后。 “秋泽平,这种荣登大宝的大喜日子,怎么也不通知本尊和夫人,让我们一起来沾沾你的喜气啊!” 秋泽平还沉静在那山呼海啸的暴风称颂中,被这身后突然而来的恶魔之声打断。 那句话生生将他拉回现实,他浑身一震,大概是没料到赫连湛回来参与自己这岔子事儿。 他其实也是仗着赫连湛对自己这么多时日来的行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知道他并不在意自己在云天宗的所作所为,所以才敢愈演愈烈,做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深深明白,赫连湛的目的与他所想要的,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所以赫连湛才会对他如此放任。 他对赫连湛有用,而赫连湛于他,也可以让他得到自己想要的。 互惠互利,没什么不好的。 他清楚明白,赫连湛的心中唯有复仇,其余人的死活,于他根本如沧海一粟,没有任何关系。 想到这儿,他便缓了缓神色,转头朝着赫连湛恭敬道:“师祖说的在理,此事,确实是弟子的疏忽,还请师祖看在今日是弟子荣登宗主之位的日子,宽恕弟子的小小疏忽吧。” 见赫连湛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也不言语,他立刻察言观色地冲身边站着的迟渊道:“迟渊,还不快给师祖和夫人看坐。”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将石凳上台子,供赫连湛和林洛来坐。 赫连湛嗤笑一声,并未领他的情,反而转身带着林洛坐上了宗主的宝座。 他懒懒的靠在身后宝座宽大的靠背上,带着调笑的口吻道:“泽平小儿,你还真是出息了,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坐上宗主的宝座了。” 秋泽平被他的话噎在原地,尴尬极了,脸上浮现了一层羞愤难当的神色。 “师祖……师祖说的是。”、 赫连湛这一出突然出现,还说这样挑衅的话,无异于让方才还气焰嚣张的秋泽平狠狠地打了自己脸,颜面无存。 秋泽平虽然心里怒意深深,但面上还是必须保持恭敬,谁让他今后还得靠着赫连湛的庇佑才能一直坐着这宗主之位呢。 底下的所有人就像是在看一场闹剧一般,但他们看到秋泽平一副吃瘪的模样,却几乎都感到大快人心的。 赫连湛不轻不慢的话音复又响起:“不过,本尊近日倒是听到了些许关于秋掌峰的不利言论啊,好像很多人,都对你的宗主之位心存不满,内心不服啊!” 赫连湛叫秋泽平掌峰,这就更有意思了,说明他也不想承认秋泽平的宗主之位。 底下看好戏的人心里更加爽快了,这赫连湛对秋泽平接二连三的打脸,也未免来的太快了些。 秋泽平心中早已是怒不可遏,他后背早已被冷汗淋湿。 显然是憋屈的很辛苦,他强忍呼吸道:“不知是哪些人对弟子不服,还请师祖指示。” 赫连湛仿佛看热闹不嫌事情大一般,不停地搅弄场上的局势:“普掌峰……哦,不对,普掌峰已经被你杀了,那场上这些个掌峰呢,马掌峰,齐掌峰,何掌峰,你们都心甘情愿让他当一宗之主马?” 赫连湛云淡风轻的说着,但在场的人都不少,自然知道他话里有话,纷纷抬起头,看向赫连湛。 马掌峰最先站出来,忍不住道:“本峰确实心有不服,还请师祖做主。” “你……”秋泽平看向马掌峰的眼中迸发出阵阵杀气。 但一旁的赫连湛笑得十分畅快:“呵,马掌峰还真是快人快语,本尊喜欢。” 听赫连湛这么说了以后,另外几个掌峰纷纷跳出来,齐齐抱拳道:“本峰心有不服,还请师祖做主!” 赫连湛笑得更大声了,长眸斜睨着早已神色坍塌的秋泽平,十分为难的样子:“秋掌峰,你说怎么办可好,马掌峰同其余掌峰实在是可怜极了,本尊为人一向公允公正,实在见不得有人背地不服,却被逼着尊你为宗主啊。” 秋泽平的脸皮抽搐的厉害,他还是不甘地冲着赫连湛道:“宗门本就该有宗主,此乃大势所趋,对本宗百利而无一害。” 赫连湛垂眸,若有所思:“此言甚是。” 秋泽平眼眸一亮,看来赫连湛果然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不过,每当赫连湛垂眸思索的时候,林洛都知道,那将有大事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赫连湛接下来的话,足以惊掉场上所有人的下巴。 “那这样,你们既然谁也不服谁,就让本尊来给你们想个法子好了。” 他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颌,像是真的再努力想主意一般,继续道:“自古成王败寇,不如你们每个峰之间比试一下,哪个峰胜出了,就让哪个峰的掌峰,做宗主,如何?” 赫连湛这哪是什么好主意,分明就是想让宗门内部自相残杀,好坐收渔翁之利! 第26章 第一更 此话一出, 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一时间无人敢接赫连湛的话茬,气氛冷凝到了极点。 赫连湛轻轻一挥袖子, 似乎是有点不耐烦:“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便由本尊来定吧,十日后, 你们所有峰都要来参加试炼大会, 以半日为限,最后活下来人数最多的峰为胜者,作为宗门领袖。” 赫连湛的话看似漫不经心,却像是一把利刃, 能杀人诛心,给人以无尽的压迫感。 赫连湛一字一句, 声音犹如铮铮剑雨落下, 掷地有声。 “若是哪个峰胆敢不来的, 本尊第一个便将他灭了。” 他转身坐在了舒适宽大的石椅上, 翘起了二郎腿, 斜眯着眼睛,睥睨着一众子弟着道:“胜者为尊,败者为卑, 本尊已经为你们找了最公平的法子了。” 赫连湛的话字字句句都让在场人犹如雷霆万钧, 压迫之下丝毫不能喘息。 也就是说, 十日后, 若是真的按照赫连湛说的法子来,此地必将会变成宗门内互相残杀的屠宰场,到时候定会是一片尸山血海,哀声遍野。 几位掌峰虽然心中早已惊惧万分, 但面上却是敢怒不敢言,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出声制止。 他们知道赫连湛的脾性,对于异己者,他唯有除之而后快。 就在众人默默无语的时候,赫连湛突然转了转眸子,朝着秋泽平问道:“泽平小儿,你意下如何?” 秋泽平浑身一颤,甚至不敢抬眸看向赫连湛,半晌,才战战兢兢回道:“弟子并无异议,愿意按照师祖的意思办。” 众人纷纷抬头,看向这个只会对赫连湛卑躬屈膝的卑鄙小人,目光中充满了愤恨。 秋泽平倒是早已习惯了众人将自己视作小人,脸皮也已经变得不能再厚了,面对这些目光,他并未有任何羞耻之心,内心波澜不惊,半点都无所谓。 再者,他深知赫连湛所提出的这种方式,虽然血腥无人道了些,但是对于他们峰来说,却是十分有利的,这几个月,他们峰不少人都占了赫连湛送来的那些法器的好处,修为皆有增益,突飞猛进的不在少数。 所以此次试炼,他们峰几乎是稳操胜券。 赫连湛看着垂首躬身,一脸谄媚的秋泽平,嘴角挑起一抹冷冷的笑:“那便这么定了,十日后,卯时,天元台,五峰试炼。” 赫连湛发号施令完,便带着林洛纵身飞去了。 只留下魔音一般的约定,让众人回过神来,方觉是在现实。 秋泽平从天元台上走下来,来到几位怒目圆睁的掌峰身前时,还忍不住冷嘲热讽道:“叫你们挑事,叫你们不服,现在好了,捅下这么大的窟窿,赔上这么多弟子的性命,满意了?” 马掌峰被他的话激怒,没想到秋泽平不仅不要脸,还会恬不知耻到如此地步。 拔剑便要向他砍去,咬牙切齿道:“卑鄙无耻的小人!我杀了你!” 却被一旁的林掌峰费力拉住:“培生,省省力气吧,莫要再与这种不知廉耻之人斗了,不值得。” “你休要拦我,我今天定要与这妖人拼了!” 马掌峰怒吼嘶哑,他恼怒于林掌峰对自己的阻拦,瞠着圆圆的眼睛,转身怒视着他,却看到林掌峰眼中明明灭灭,闪烁着精芒。 他欲言又止。 马掌峰停住了张牙舞爪的行为,明白了林掌峰应当是有事要与自己商量,渐渐缓和了神情,不再打算与秋泽平拼命。 秋泽平冷哼一声,整了整自己的衣冠,露出不屑的神情,看着他们两个:“你们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过师祖的手心去。” “师祖既然有心要让我当这一宗之主,你们两个就省省力气吧,到时候早早投降,或许师祖还能让你们性命。” 马掌峰被他气得不轻,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起伏不定,一旁的林掌峰却面不改色,淡定的伸手安抚他的情绪。 秋泽平见二人不管自己如何嘲讽都始终垂眸不搭理自己,倒也生了无趣,终于一扬袖子。 趾高气昂的带着一众弟子离开了。 马掌峰在林秋泽平离开后,立刻沉不住了,拉住林掌峰的衣袖便急切道:“林掌峰,方才你意有所指,是否是想到了什么对策?” 林掌峰看看身后的一众弟子,拉着马掌峰走到一处僻静处,眼神深沉道:“马掌峰,是时候叫师尊出山了。” 马掌峰面色一滞,半晌没出声,最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谁能料到,我云天宗有一日会面临这惨无人道的屠杀之灾!” 平复了心绪之后,马掌峰继续道:“师尊当日说了,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得随意叨扰他老人家,不过,现在却已是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了。” 他沉吟片刻道:“这样,我今日便带着灵镜动身去虚名界寻找师尊。” 林掌峰连连点头,感怀道:“马掌峰,我替全宗弟子谢过你了。” 马掌峰一脸大义凛然:“林掌峰这是说的哪里话?事关全宗弟子,何须言谢,这本是我分内应当。” 林掌峰又附耳在马掌峰耳畔商议了一些事情后,两人方才各自带队回峰。 * 林洛回到云上清宫的时候,总觉得心中不安,她坐在一张紫檀木的玫瑰椅上,手中捧着田白玉茶盏,眉宇深锁。 赫连湛看出了她的心绪不宁,走到她身前,双手撑在圈椅的两把扶手上,身影笼罩在她上方,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道:“今日本尊随了你的意思,帮你打压了秋泽平的嚣张气焰,夫人还在顾虑些什么?” 林洛淡淡摇头,她知道今日打压秋泽平是赫连湛故意做给自己看的,但是他下的那道命令却一定是有深意的。 至于赫连湛有什么后续的计划,她就一时半刻猜不到了。 不过,这个计划,真的要付出那么多无辜弟子作为代价吗? 赫连湛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哑然而笑道:“夫人是觉得本尊太过残暴了吗?” 林洛吸了一口气,眉心依旧没有舒展。 “赫连湛,你是在布置什么计划吗?” 赫连湛的眼神中笑意突然消散,他拂了拂衣袖站直了身子。 “最了解我的,不愧是夫人。” 林洛顺势道:“那……” 话刚吐出,却被赫连湛扫过来的不冷不热的目光所阻断。 赫连湛目光沉沉,似笼罩着一层如暮霭:“这次的计划,还请夫人不要过问。” 林洛讪讪地闭了口,她深知,自从上次两人吐露心扉以后,赫连湛对自己几乎再也不会藏着什么秘密了,他每次都会将要做的事情清楚明白的告知自己。 他真的很久,没有对自己展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严肃,还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 林洛知道,他这副样子,那必定不会对自己说实话了。 林洛放下茶盏,站起身子,走到赫连湛身后,伸手将他环住。 声音娇柔亲昵,像是在同喜爱的人撒娇一般:“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便不勉强你。” 赫连湛看着身前环绕着自己的一双芊芊素手,那玉粉色的甲盖泛着淡淡的光泽,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心中慢慢柔软起来。 林洛的声音再次传来,温婉似水,像是在祈求一般:“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自己安危,好吗?” 赫连湛身形一滞,感受到身后女子将柔软的面颊贴到自己直挺挺的背脊上,那种被依恋的感觉,让他内心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温度。 赫连湛缓缓转过身子,将林洛反手拥入怀中,看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句,诚挚道:“小傻瓜,放心,这修真界哪找得出本尊的对手?又有谁能伤的了本尊?好了,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末了,赫连湛还抬手刮了一下林洛白皙灵巧的鼻尖,眼中满满的都是宠溺。 林洛想了想,虽然赫连湛说话方式龙傲天的很,但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纵观整个修真界,能与赫连湛抗衡的,几乎找不出来。 想到这儿,她悬而未定的心终于沉了下来,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她唇角挽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对着赫连湛笑得一脸无邪:“那你说,要让他们自相残杀,其实也是为你的计划寻个由头,不是真的,对不对?” 赫连湛眼眸轻转,双手捧着林洛的脸,啃了一口。 提唇时笑意清浅:“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夫人的眼睛。” 林洛笑得咯咯做声,两人互相对望时,眼里全是小星星,闪啊闪的。 若是这场梦永远不会醒,该多好。 接下来的几日,赫连湛像是忘了当时在天元台说下的那件事。 日日与林洛腻在一起,两人朝饮秋露,傍食灵泉。 一段日子下来,林洛的修为似乎又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 第九日,赫连湛正带着林洛在飞瀑边盘腿而坐,打坐运气的时候。 林洛突然发现,自己的内丹好像渐渐变得炙热起来,像是有一团心火,在她体内燃烧。 且越演越烈。 她轻呼出声,嗓音确实格外的喑哑:“赫连湛,热,好热!” 身后的赫连湛丝毫不为所动,冷静地在她耳边沉着道:“不要睁开眼睛,按照我的指示来做。” 赫连湛的声音犹如清冽的山泉,让她逐渐镇定下来。 “凝神静气,用意念将心头的火引到你的大臂,小臂,再集中到手掌内。” 林洛深吸一口气,照做了,那股强烈的炙热渐渐缓解,似乎是顺着身体的奇经八脉被她全部灌注到手心去了。 “睁开眼睛吧!” 林洛微微睁开眼睛,惊奇的发现,自己的手掌内,竟然生出了一团蓝色的火焰。 离火? “对,离火。”赫连湛不紧不慢的解答了她心头的疑惑。 “现在,你已经会生离火了,但是还不会使用,本尊这就教你。” 赫连湛在林洛身边站起,轻轻打了个响指,便在自己的指尖生出一团蓝色火苗。 他对着林洛示范道:“就像这样,将火苗用意念投掷出去。” 说完,他手指往身前方向轻轻一动,那团蓝色的火焰便一下落进了瀑布里,炸起一朵极大的浪花。 九渊离火的威力极强,小小一点,便可炸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林洛有些震惊,畏手畏脚起来。 赫连湛在一旁看出了她的心思,解释道:“你放心,你的离火还在幼苗期,没有多大的威力的。” 林洛有些窘迫,但也放心下来,将那团离火生生砸了出去。 离火在空中划出一道弯曲的弧度,就像是一块石头一样,落进了瀑布里,炸起了些许小水花。 林洛愈发窘迫,赫连湛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半晌,看着面色铁青的林洛,安慰道:“你第一次使用离火,这样也是正常的。” 哼,这没什么了不起的,等本姑娘熟练了,给你好看。 赫连湛笑得更大声了。 林洛没料到,自己如何突然就会生离火了,这倒是一件非常值得庆贺的事。 要知道,这离火若是练得好,走遍天下都不怕。 “我突然能生离火,是因为你的关系吗?” 赫连湛满脸自得:“不然呢?” “是你将部分离火传给了我?” “那是。” 林洛仔细瞧着赫连湛,发现他的嘴唇今日格外苍白些,便脱口而出道:“如此一来,你岂不是会有损修为?” “放心,这一点小损失,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赫连湛说的云淡风轻,林洛却不免有些隐忧,他的面色今日格外差些,应当是因为将部分离火传给自己的缘故。 “赫连湛……” 林洛喏喏的叫他,一时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赫连湛知道她的心意,一把将她捞进怀中,语中带着淡淡的安抚之意:“别说话了,就这么抱着便好。” 林洛果然不再说话了,就这么埋在他怀中,心中对赫连湛瞬间充满了无数的情感。 但最多的,是感激。 赫连湛真的,为她考虑太多了。 为了报答赫连湛对自己的慷慨馈赠,林洛打算给赫连湛亲手做一顿晚餐来报答。 第27章 第二更 一下午, 林洛都行色匆匆地在小厨房忙活,赫连湛虽然失去了味觉,但或许, 她可以做一些别出心裁的东西,让赫连湛耳目一新,并且得到些许味蕾上的刺激。 到了晚膳的时候, 赫连湛来了, 林洛满心欢喜地将自己准备 好的一顿晚餐让人端上了桌。 赫连湛眉梢轻挑,兴致盎然的模样。 “夫人为本尊做了这么多,实在是让本尊惊喜。” “既然你欢喜,一会可要多吃点哦。” 林洛微微轻吐舌尖, 冲着赫连湛笑得灿烂。 还未等赫连湛坐稳身子,她就急不可耐地将面前的一盏盖着盖子的瓷碗挪到了赫连湛面前。 “快打开尝尝吧。” 林洛满眼泛着期待的神色。 赫连湛虽说这几百年来都对这些食物早已食之无味, 故而兴味索然, 但看在林洛如此用心的份上, 自然是要全力配合, 让她感到欢愉的。 赫连湛淡淡笑着, 伸手将白瓷碗盖掀开,里面铺面袭来一股清甜的香气。 一团圆圆的透明的水晶模样的糕点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那水晶糕点皮薄,上面浮着光泽, 里面镶嵌着各种果肉, 看起来便让人赏心悦目。 赫连湛从未见过这类食物, 眼中闪过一丝新奇疑惑的神色。 林洛观察到了他的神情, 向他介绍道:“这是水果冻,你快尝尝,它吃起来软糯滑爽,是专门让人用来解暑的。” “水果冻?”赫连湛歪着头看向林洛, 将这三个字又在口中嚼了嚼,随后便在林洛一脸期待的目光中,轻轻抬手咬了一口。 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是他之前所吃的,味同嚼蜡的糕点不能媲美的。 他虽品不了酸甜苦辣,但是这种滑腻又冰凉的触感,却让他感到味蕾难得的舒服和放松起来。 赫连湛冲着点点头,嘴角挑出一抹舒畅的笑意,紧接着又尝了两口。 林洛看着赫连湛一脸受用无比的模样,满脸骄傲地问道:“如何?” 那神情和目光熠熠生辉,仿佛是一个想要受到长辈夸赞的孩童一般。 “甚好,想必夫人花了不少心思吧。” 赫连湛的一句话像是说到了林洛的心坎里一般,让她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那可不,我今日食过午膳便开始准备这水果冻需要的食材,你别看这小小一枚果冻,需要的材料还真是多,光是做木薯粉,我就让下人找了好久,研磨了好久。” “另外,为了让着果冻更冰爽一些,我还特地将它们都用碗碟盖起来,放在冰窖里,放了足足一下午呢,还有还有……” 就在林洛还想继续侃侃而谈下去时,赫连湛却突然侵身堵住了她的唇。 用的,是他自己唇。 一只手攀上自己后脑勺,四目相对,林洛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半边。 赫连湛的唇稍离,用鼻子贴着她的鼻尖,低哑的话语在她耳畔划过,“那夫人也一起尝尝吧。” 林洛蓦然睁大眸子,便见赫连湛单手捧起那盏碟子,衔了一口果冻,便又将唇了上来。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舌头伴着果冻的香甜一起探了进来,让她浑身都灼烧起来。 赫连湛的舌头灵巧的在她口中周旋,一时间,天旋地转,林洛慢慢闭上了眸子,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湛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了她的唇,眼中兀然间蒙上一层氤氲,就像化不开的春雾一般,晦暗莫名。 林洛被他直勾勾地眼神瞧地愈发羞赧,便别过身去坐,不想再与他说话。 赫连湛发出一串低低的笑声。 随即站起身来,在林洛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把将她抱起来,然后一路走到出了偏殿。 “赫连湛,你要带我去哪儿?” 赫连湛仰头看着月色正浓,低头对着怀中的美人笑得轻快。 “是你先用果冻撩拨本尊在先,难道还认为自己今日能全身而退嘛?” 用果冻撩拨? “我何时有过这样的心思?”林洛涨红了脸道。 “那为何你做的那个果冻,只尝一口,便让本尊想起了你的舌尖呢?” 赫连湛的目光带着几分戏谑,瞧着耳根通红的林洛,打趣道。 林洛内心像是有小鹿在乱撞,她话语都不连贯了:“明明……明明是你自己内心不纯洁,怎的,怎的还怪到我头上?” 赫连湛笑而不语,轻轻着了一下她的鼻尖,眼神愈发宠溺似水。 须臾,林洛便被赫连湛带到了内殿的大床上。 她心头一缩,看着眼中似泛着醇酒一般荡漾生波的赫连湛,忍不住想到: 赫连湛不会今日要把自己办了吧? 眼看赫连湛的身子越来越贴近自己,林洛的心蹦跳的愈来愈激烈。 就在赫连湛立刻就要稳上自己的时候,林洛蓦然睁开双眼,凝望着赫连湛道:“你这是要将我吃了吗?” 赫连湛被她的话问的愣了一愣,看着林洛那双纯净闪着银星的眸子,纯澈明净的仿佛一块琉璃一般。 赫连湛哑声失笑,眸子深不见底。 “难道夫人不想将我吃了吗?” 林洛诚实的点点头,一会又像是发现不对,拼命地摇头。 赫连湛看着满眼无辜状的林洛,瞬间笑出声来。 “与本尊双修,可是能涨不少修为呢。” 赫连湛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身姿依旧笼罩在林洛的身体正上方,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可涨多少?” 林洛瞬间幻化成了星星眼,要知道,这修为大涨的甜头,她早已尝到了,所以才会想让自己的修为愈发能有突破。 若是能将修为提升到金丹中期,她便可以独自腾云驾雾了。 赫连湛垂了垂长睫,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平日你与本尊睡在一起,都能涨那么多修为,若是双修,怎么也得多涨十倍吧,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林洛眼中的星星更多了,她点头如捣蒜,接着,一把搂住了赫连湛的脖子、 满脸真挚道:“那我们快双修吧,好不好?” 赫连湛嘴角抽了抽,这副场面,怎么突然就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个诱骗良家妇女的不良人呢? 更让他瞳孔大震的是,身下的林洛竟然开始主动给自己宽衣解带起来。 赫连湛耳根一红,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停止了林洛这张狂的行动。 他握着那节纤白细腻的手腕,喉头滚了一滚,声音喑哑道:“夫人莫急,这修真界的双修不似凡界,不需……不需赤裸相见。” “那要怎么做?”林洛一脸好奇。 “夫人只需闭上眼睛,让我的神识走进你的神识里来便好。” 赫连湛语重心长地说着,林洛乖乖闭上眸子,不一会儿,她便感受到赫连湛额头的温度贴上了自己。 不出意外的话,这便是赫连湛所说的神识相同了吧。 “放松,不要紧张。” 赫连湛的鼻息扑在她耳侧,声音如冰泉一般泠泠作响,让她慢慢放松下来,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林洛只觉得意识一片混沌起来,似乎有白色的万丈霞光在朝她涌来,那些温暖的,恣意的,舒畅的感觉席卷而来,让她沉沉睡去。 赫连湛蓦然睁开眸子,慢慢坐起身子,他满目都是温存,瞧着眼前已然进入梦乡的女子。 不知不觉,看了良久。 他的唇角无声的勾起。 呵,还真是好骗,若是遇上坏人,岂不是被骗了还帮人数钱? 不过,还好他已经将部分修为悉数传给了她,也将如何驾驭离火教给了她。 总之,让她在凡界清闲快活的过一辈子,应当是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赫连湛目光变的愈发深沉,他取下自己脖间那串凌火珠,带到了熟睡中的少女的脖间。 凌火珠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微光,明暗交错,将少女白皙的脖颈映衬的犹如白雪。 想当初,自己将凌火珠交给她保管的时候,还是存着试探的心思,想看看林洛究竟是否与那些表面对自己示好,实际背后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女子们一般,会对自己有所图谋。 可后来的的种种,都让他对眼前的女子慢慢改观,后来又转为深深依恋。 这一次,便将这凌火珠彻底赠与你,保你今生百岁无忧。 赫连湛的眼中明明灭灭,扑朔不定,像是泼了一层水雾般,怎么也散不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终于,他突然俯身,在少女的额头印下深深一吻。 单手握拳,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深吸一口气,目光一凛。 起身走出了寝殿。 殿外皎月如霜,夜凉如水,夜风淡淡吹着。 屋宇檐角上,盏盏铜雀灯高悬,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夜风划过,轻轻挽起他的衣袍。 一墨衣少年,自黑暗处走出,对着他恭敬行礼道:“主人,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赫连湛侧头对着少年淡然道:“离牧,本尊所定之事,何时有过更改?” “可您难道……” 赫连湛突然加重了语气,一脸肃然:“离牧,你今日的话太多了!本尊的命令,难道你都想不从吗?” 离牧见赫连湛动怒,立刻单膝跪在地上,垂首道:“主人息怒,属下定当完成好主人的嘱托。” “离牧,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赫连湛扔下一句话,继续径直往前走去。 但没走几步,他却又突然停住脚步,似乎是想回头,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他双拳再次紧握,然后加快脚步,疾步走出了宫殿。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28章 决战 翌日一早, 林洛醒来的时候,突觉自己已然不在昨夜睡着的寝殿内。 她惊坐而起,环视了一圈周遭陌生的环境后, 方才发现,这里的一切陈设,摆饰都非常熟悉。 这是罗绮城的客栈, 之前赫连湛带自己来凡界, 就是落脚在此处。 那赫连湛呢? 林洛环视四周,却并未看到赫连湛的身影。 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明明记得,赫连湛让她闭上眼睛,接着她只觉得意识一片模糊, 然后就昏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便来到了凡界, 这间凤来客栈内。 林洛回顾起昨日赫连湛的种种举动和神情, 又蓦然记起今日是天元台试炼之期。 赫连湛骗了自己! 她的心骤然缩成一团, 呼吸急促起来。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赫连湛今日, 一定有危险! 这时,离牧从外头走进来,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风, 但林洛却隐隐从他眼中察觉出一丝不安。 她立刻翻身下榻, 一把拉住离牧的衣袖, 满眼皆是急切道:“离牧, 赫连湛在哪里?” 离牧的瞳孔闪闪烁烁,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尊上说他明日便会来与我们汇合,让我一定要照顾好夫人。” 林洛看着离牧的神情,便觉事情一定没那么简单, 她板着脸,声音沉了下来:“离牧,是赫连湛让你这么敷衍我的吗?” 离牧眼神躲闪,垂首道:“属下不敢。” “今日是试炼大会,赫连湛却突然连夜将我送出来,你现在又说这样的鬼话来打发我,你说我能信吗?” 林洛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眼中迸出焦灼不已的神色。 离牧愈发觉得心中有愧,带着安慰似的劝道:“夫人,您别急,尊上他定会无恙的。” 林洛闻言,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她盯着离牧恨铁不成钢道:“你当真以为赫连湛今日能全身而退?” 离牧倏然抬头,对上一脸悲愤的林洛,愈发心虚起来,眼神更加闪烁不定。 林洛加重了语气:“离牧,今日试炼大会,你真当他是为了给云天宗找不愉快吗?” 离牧的瞳孔骤缩。 林洛的语声愈发高:“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等着要他的命?” “云天宗那群掌峰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不会坐以待毙的,赫连湛身上流着整个修真界多少人觊觎的血脉,你以为,那些人不会趁此机会,来找赫连湛索命吗?” 离牧的瞳孔震了一震,他何尝不知道此次计划,是尊上一手所策,就是为了引出左修明这个老狐狸,杀了他复仇。 以赫连湛的修为,左修明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才会以为,赫连湛是安全的,最多受点伤,但是这比起赫连湛这么多年的燃烧的复仇之心,这些又全然算不得什么。 但方才林洛的一番话,却让他突然觉得,主人现在的境况很危险,他跟着主人这几百年来,几乎遗忘了,那群修真界的人曾经对赫连一族血脉是那么狂热,企图私有。 那群人怎么会放弃如今这个大好机会,不来谋取赫连湛身上的蓝瞳血脉呢? 林洛目光诚恳地瞧着他,声音近乎恳求:“离牧,带我回去。” 离牧的心动摇了,可主人将林洛交付给他,让他一定要保证林洛的安危。 可是,这种危机关头,他明知道主人即将身陷困境,他又怎么能轻易置他的安危于不顾呢? 林洛瞧着他,目光急切:“离牧,回云天宗路上也需要一段时间,若是再耽误,可就来不及了!” 离牧似乎是被林洛说动了,他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这么几次下来,目光方才变得格外坚定。 “好,我们这就回去。” * 云天宗的天元台下,今日早已围聚了各个峰的弟子。 掌峰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所有人拔剑相向,似乎就要进行一场激烈的鏖战。 赫连湛身着一袭绯色缂金丝墨袍,身姿轻巧的落在天元台上。 他金发半挽,用玉冠高高竖起,落下几缕碎发,勾勒出面颊完美的弧度。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俯瞰着台下的一众云天宗的弟子们,眼神邪肆又张扬。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面庞上,像有金色的浮光在流淌。 赫连湛的嘴角几不可见的上扬起来,声若凤鸣:“看来,今日几位掌峰都很准时,早早便在此处恭候本尊了,让本尊深感欣慰啊!” 几位掌峰敢怒不敢言,皆憋着一张铁青的脸,垂首不语。 只有秋泽平阿谀谄媚的走出来,向着赫连湛卑躬屈膝道:“师祖的命令,我们岂有不遵从的道理?” 赫连湛瞧着秋泽平那一脸小人模样的嘴脸,笑得极为大声:“泽平小儿,好像只有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慌张,是不是已经有稳操胜券的把握了?” 秋泽平谄笑了一下:“有师祖先前的助力,我们明月峰自然信心满满啊!” 赫连湛一挥袖子,眼神愈发狂肆:“既然如此,便让本尊好好看看,你们各峰的实力究竟如何!” “是!请师祖法令!” 天元台下齐齐一声应和,众人皆蓄势待发,好像就在等赫连湛接下来的一声令下,便要开始厮杀火拼了。 赫连湛嘴角挑起一抹清冷的笑,他在台上踱了几步,又环视了一圈台下的弟子,目光突然停住了。 停在了马掌峰身后的一位弟子身上。 他转了转眸子,嘴角微勾,一脸趣味盎然的模样。 “马掌峰,你们天璇峰使这样的伎俩,未免有些胜之不武吧?” 马掌峰浑身一震,抬头看向赫连湛,支支吾吾道:“师祖……师祖这是何意?” 赫连湛笑得一脸嘲弄:“你身后站着的那个弟子,活了该有几百岁了吧?” 赫连湛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在场上扫视了一圈,那目光如锐利的刀剑,所到之处,令人心生胆寒。 “还有林掌峰,你身后那几个弟子,未免长得也太老气了一些吧!” 赫连湛的一番话,让马掌峰和林掌峰登时愣在了原地,一时不好收场。 在场所有人都急出了一身冷汗,他们早早布下的计划,竟然一下就被赫连湛看穿了! 那只好索性不再遮遮掩掩,面对面争个鱼死网破! 马掌峰身后将头垂的极低的白袍弟子突然抬头,走出人群,单手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露出一张年逾半百的脸。 狮头鼻,大方面上嵌着深深的沟壑,一条条,一处处,无不展露着此人所经历的岁月沧桑。 他一脸庄重,眼神复杂地瞧着赫连湛,声若洪钟,仿佛包含着强有力的正义之声。 “赫连湛,老夫今日要便在此处堂堂正正与你对决。” 赫连湛看着走出人群,撕下面具的左修明,目光渐渐沉下去,犹如一道看不见底的深渊一般。 须臾,他的双眸里面蓦然窜上两点星火,那是一场燃烧了百年的复仇之火。 几百年要寻的仇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那种气血贲张的感觉,几乎让他整个人微微发颤。 “左修明。” 这三个字,似乎要让他将牙齿咬碎,用尽他全身最后一丝镇定,冷的像是寒霜冰冻,让人遍体刺骨生寒。 左修明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慌乱,他深吸一口,镇定了一下情绪后,对着赫连湛声讨道:“赫连湛,老夫今日便告诉你,若是你还敢在我云天宗搅弄事端的话,老夫便同一众修真界的尊者们一起将你屠了,以证天道!” 左修明突然这么一说,原本藏身在几位掌峰身后,伪装成云天宗弟子的几位门派的宗主和掌门,便无法在藏身,被他逼了出来。 他们面面相觑,无奈之下,只好站出来,撕去伪装。 分别是无情宗的叶宗主还有莫嵋山的丘真人以及翠微宗的千秀宗主。 他们齐齐将法器从袖中取了出来,对着赫连湛,满脸皆是警戒。 赫连湛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一般,丝毫不见畏惧之色。 相反,他唇边那抹不屑的笑意却从未落下过。 赫连湛一脸戏谑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本尊才刚在宗门干第一件大事呢,就把你们一个个都凑齐了。” “你们这么一起来,倒也省的麻烦了,省的本尊到时候还要一个个山头去找你们去了。” “魔头,休要在猖狂!” 翠微宗的千秀宗主声音尖利刺耳,好似在传达内心那股喷涌的怒火。 翠微宗是女子宗门,其宗主千秀最会使银针,尝尝能用一根细丝,缠着飞针而杀人于无形。 赫连湛斜睨着她,一脸不屑:“就凭你?” 千秀被他羞辱,一腔怒气无处可发,脸色憋得十分黑沉。 “左真人,各位宗主,还愣着干什么?咱们快联手将这魔头制服,看他还敢不敢再如此狂妄!” 赫连湛眉头一凛,目光冷冷朝他们扫去:“就凭你们几个,便将与本尊匹敌?简直痴心妄想!” 他掌心微微翻动,手掌间便生出一朵蓝焰之莲。 这朵蓝焰之莲,微微转动着,翻动着如同幽冥的光芒。 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战栗。 左修明眉头一蹙,急声道:“千万别让他生出离火剑来!咱们现在就一起上!” 几位宗主和掌峰闻言,立刻会意,颔首间便将手中的法器举起,齐齐朝赫连湛冲去! 赫连湛看着朝他奔袭而来的几人,手中的离火四散弹飞出去,瞬间,就将天元台燃起熊熊烈火。 火势蔓延的极快,很快,便延伸到了天元台之下,弟子们四散奔逃而去。 但离火燃烧延伸的速度很快,眼看天元台下逐渐就要成为一片火海。 赫连湛手中的离火还在四散弹飞,几位掌峰招架不住攻势,好几个被离火所伤,元气大伤。 赫连湛腾飞至空中,四位结成联盟的宗门之主却对他紧追不舍。 他们四面夹击,想让赫连湛无法使用离火剑。 千秀手中洒出一把银针朝赫连湛突袭而去,赫连湛手腕翻动,用离火将它们悉数焚了。 左修明掌峰凌厉,一掌便向赫连湛的后背袭来,被赫连湛一个转身躲过,他还击了左修明一掌。 左修明只觉胸前一阵炽焰灼烧之感,嘴角边便流淌下了鲜血。 赫连湛微微扬起唇角,露出狡黠一笑。 五人继续腾飞在空中,纠缠打斗在一起。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赫连湛似乎被他们四人越逼越紧,逐渐落下势来。 他的招架也越来越力不从心起来。 突然,千秀手中寒光一闪,一枚银针便直直地刺中了赫连湛的手臂。 那银针带着极为强大的寒冰之气,就连赫连湛这样的极阳之体,也被这寒针所侵蚀了。 让他的手臂暂时冻结起来,连防守的速度也降了下来。 丘真人和叶宗主齐齐发力,赫连湛接连受了两掌,落回了天元台上。 赫连湛抬手拭去嘴角的一抹殷红,捂着胸靠在栏杆边。 目光所至处,是稳稳降落在台子上,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四人。 那四人表情满是同仇敌忾,义愤填膺的浩然正气。 好像方才将自己打伤,是一件极其替天行道的正义之事。 千秀宗主上前一步,指尖微动,发出一束束五色细线,瞬间便将赫连湛团团绑住。 赫连湛不再动弹,看起来已然被四人所降服。 丘真人最先沉不住气,直率道:“是我们四人将这魔头一起擒获的,可这魔头的金丹却只有一颗,该归谁所有呢?” 叶宗主瞧着左修明道:“左老兄,我们答应豁出命来协助你,全是因为你说要将赫连湛的金丹拱手相赠,但现在金丹只有一颗,该剖出来给谁呢?” 左修明语重心长道:“老夫那日早已经与你们说了,魔头的金丹可反复使用,你们只需排个先后便可。” 千秀宗主忍不住争道:“那自然是我最先来用,要不是我刚刚最先用银针刺中赫连湛,这魔头会这么容易被我们制服?或许现在谁输谁赢还说不准呢!” 叶宗主振振有词,面带不虞道:“要是没有你,难道我们几个就打不赢这魔头了?你这话,也未免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就在几人争论不下时,被细绳所缚,躺靠在栏杆上的赫连湛突然微微扬起了嘴角,他冲着四人慵懒道:“喂,我说你们几个商量好了吗?到底谁先享用本尊的金丹啊,本尊都替你们着急了,要我说,不如将本尊的金丹一剖四,一人一份最公平!” 四人被他的话惊住,立时朝赫连湛望去。 只见赫连湛不知何时,早已解除了千秀的魔绳咒,此刻正缓缓站起神来,拂了拂衣袖,满眼嘲讽的瞧着他们。 他的手中并未炼出离火剑。 四人松了一口气。 但回过神来,四人却莫名觉得一阵燥热,左修明仔细看着赫连湛,只觉得他整个身体似乎都在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这种光芒是灼热的根源,从他的周身散发出来。 入目处,一朵巨大的湛蓝色的烈焰蓝莲在他身后缓缓绽放开来。 赫连湛冲着他们几人邪魅一笑。 左这一笑,让修明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下来! 赫连湛轻扬嘴角,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他好像…… 是想与他们同归于尽! 第29章 救治 赫连湛的周身升腾而起的气焰愈发强烈, 淡蓝色的离火自他周身爆裂开来! 极大的烈焰图腾在他背后盘旋而起,平地卷起一阵巨大的气流,那气流夹杂着炙热的烈火, 以极大的能量冲散焚毁周围所有的一切。 赫连湛双目陡然赤红,如同幽冥界的魑魅一般,声音也变得浑厚回荡起来! 他双手抬起两朵极大的烈焰, 在四人惊惧不已的神情中, 一字一句,犹如纂刻在人心上一般令人生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 皆为利往!” 那声音犹如魔音灌耳,回响在山谷上方, 久久不绝, 瞬间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那四人眼中逐渐被惊恐完全占据, 反应过来大事不妙后, 便立刻转身想逃。 赫连湛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双手猛地一震,手中的两朵烈焰瞬间化作一堵极其庞大的结界墙,将几人困在天元台之内。 四人齐齐撞在结界上, 摔了个横七竖八。 左修明立刻站起身来, 他早已是惊惧万分, 手足无措, 却还在费力动用法术,企图再一次突破结界。 赫连湛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目光牢牢锁着他,发出阵阵魔音。 “左修明, 本尊真是惊喜,今日你会带他们前来送死,看来这几百年,你确实没什么长进。” 左修明眼眶震动的厉害,他极力地嘶吼道:“魔头,你真是个疯子,你使用禁术,耗尽修为,你会灰飞烟灭的!” “哈哈哈,”赫连湛笑得癫狂,“本尊早就发过毒誓,只要能将你杀了,本尊甘愿与天地同化为烬!” “疯子!疯子!” 千秀的双手已然一片鲜血淋漓,但她施尽法术,使尽浑身解数却还是破不开这该死的结界、 她只觉大势已去,满目皆是恐惧和绝望,只好对着赫连湛不停地咒骂。 此刻四人已如笼中之鸟,皆面如死灰,只能任凭赫连湛所屠宰。 “哈哈哈!”赫连湛笑得极其夸张,甚至弯下了腰,抬眸时,却满是戾色。 “千秀,你是为了谋得本尊的金丹而来,是为贪欲而死,死得不冤,不冤!” 千秀目眦欲裂,脸部因为惊恐不停地抽搐着。 赫连湛眼中的阴鸷愈发深起来,他冲着几人嘲讽道:“本尊今日将你们都引来,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贪欲无极之人遭到应有的报应!” “本尊今日就算是灰飞烟灭,也要与你们同归于尽!” 赫连湛的话犹如魔音灌耳,久久未绝。 几人看着他身后的烈焰红莲越来越大,气焰越来越浓烈,眸子瞪得越来越大。 惊恐和绝望充斥着他们的内心。 生命终结的时候,红莲骤裂,天崩地裂! 强大的气流和火焰在赫连湛身上冲天而起,瞬间将整个天元台所在的山谷冲烧殆尽! 这场烈火久久未绝,烈焰冲天,烧掉了大半个山谷。 空气中弥漫着动植物烧焦的气息和烟雾,久久不灭。 离牧驾着林洛赶来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一片狼烟。 整个天元台成了一片灰烬,周围所有的草木,建筑,全部化为黑色的焦土。 整个天元台所在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渊,深不见底。 见到如此惨况,真是想也不用想就能猜到之前这里发生过怎样一场激烈的恶战。 林洛的心已然凉了半截,赫连湛呢? 游目四顾,满眼荒凉死寂,再无半点人烟,离牧和林洛落在那片狼烟覆盖的土地上,焦急地寻找着。 赫连湛,你究竟为何要这么做啊! 看着天元台上的那个巨大的窟窿,林洛站在边缘往下望去,里面深不可测,必定是极大的气浪和火焰所致。 能瞬间爆发出这么大能量的人,想来这世间只有赫连湛一人了。 动用如此强大的烈焰之火,必定也会将自己反噬,看来赫连湛今日是抱着与他们决一死战的念头而去的了。 林洛心中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她看着那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两眼一阵发黑,头晕目眩起来。 离牧走到林洛身边,早已是满脸悲戚,他心中半是后悔,半是绝望。 主人,难道已经身死神灭了吗? 为什么整个山谷都寻不到主人的半点气息呢? 林洛强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虽然她此刻内心惶惶不安,但是理智告诉她此刻一定要冷静。 她一把抓住离牧的衣袖,声音冷冽又坚定。 “离牧,带我下去!” 离牧愣了一愣,片刻后蓦然回神,连连点头到:“好,好!” 离牧化身蛟龙,载着林洛潜入那深深的黑洞里。 林洛攥紧了脖子里的凌火珠,凌火珠好像是能体会到她的心思,开始散发出柔和明亮的火光。 瞬间将周遭的一切照亮。 那个黑暗的深渊极深,离牧载着自己爬行了很久,方才到达底端。 达到底端后,林洛用凌火珠将周遭探照了一番,才发现,原来这底下竟然别有洞天。 赫连湛用九渊之火将天元台炸开了,也在机缘巧合下,打开了天元台之下深藏着的一处地宫。 这地宫呈四方形,周围的墙壁上绘有各种绘画和浮雕,内部陈列着许多架子,架子上放了许多珍贵的秘籍和法器。 不过,林洛现在可没有心思去动这些秘籍和法器的心思。 她的第六感一直在传递给她一个消息,那就是赫连湛没死,他一定还活着,并且等着自己去救他。 毕竟小说中赫连湛可是活到最后几章的人物,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领盒饭? 林洛在地宫盘旋了一圈,用凌火珠点燃了墙上的琉璃灯,整个场所瞬间亮堂了起来。 林洛在高大的木架内穿梭,希望快点找到赫连湛的身影。 终于,当她走到最后一个木架后面的时候,看到了黑衣残破不堪,面上发上满是灰黑色烟火痕迹的赫连湛。 他倒在地上,早已昏迷。 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你了。 林洛走到赫连湛的身边,蹲下来,探了探他的鼻息。 虽然微弱,但是鼻息尚存! 林洛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叫了一声离牧,离牧飞奔过来,看着倒在地上的赫连湛,咬着牙隐忍着眼中闪烁的泪光。 “好了,离牧,我们现在要抓紧一分一秒的时间,知道吗?” 林洛的话语清晰的落在这黑漆漆的地宫内。 她平复着离牧的心情,深沉道:“快,将赫连湛抬起来,他刚遭受了烈火灼心之伤,若是想救他,咱们现在必须将他送到极寒之渊去。” 林洛之所以想到了极寒之渊或许可以救赫连湛,全是因为刚才慌乱之中,她又回顾了一遍小说的情节。 她搜肠刮肚后,方才记起,书中似乎写过赫连湛复仇这一章,但当时因为是刻画反派配角的部分,所以自己只是粗略地看了个大概。 赫连湛深受重创后,经常去的便是极寒之渊,因为那里虽然环境极寒,凶兽冥魔群聚,万分危险,但却是个疗伤,治病的极佳之地。 那里还有无数灵丹妙药,一直以来都是修士们争先恐后想要得到之物。 离牧郑重地点点头,瞬间化身为蛟龙,用尾巴将赫连湛卷到自己身上,然后让林洛稳住赫连湛坐在自己的身子上。 接着,他轻轻摆动身子,瞬间便腾飞出了方才的洞穴。 林洛心中满是忧虑,她看着满身伤痕累累的赫连湛,看着他惨白的无血色的一张脸。 他是如此安静,好像呼吸都快停止了一般。 林洛脑中似乎有一根紧绷的弦,越来越紧,让她心跳如擂鼓,惊惶难安。 “离牧,快些,用最快的速度。” 离牧一声呼啸,瞬间又加快了几分速度,往极寒之渊猛冲过去。 她之所以焦虑不已,是因为她此刻确实没法保证赫连湛能否活下去。 毕竟小说中,赫连湛最后是死在了男女主角的手中的,他注定是个悲剧人物,无力回天。 但自己的出现是否改变了进程,让赫连湛的死,提前了? 想到这儿,林洛只觉得心头骤缩,背后冷汗涔涔,几乎让她难以喘息。 日暮十分,离牧带着林洛终于到了极寒之渊。 此地一片白茫茫,到处笼罩了皑皑白雪。 雪山林立,巍峨高耸,身处其间,瞬间让人找不到方向,只觉得生命极度渺小。 野兽的吼叫声,嘶鸣声前后交叠,层出不穷,更给这里的环境增添了许多可怖之感。 林洛很难想象,当时的赫连湛才六岁,他是怎样在此一步步艰难行走,忍受万千寂寞。 怎样饮冰食雪,一个人活下来的,还在这么多凶兽和冥魔的爪牙下,活了那么久,最后又一个人一步步走出这荒无人烟的绝境的。 林洛看着赫连湛如今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脆弱模样,目光闪烁着明灭的光点,眼眶氤氲了起来。 赫连湛,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你绝不可以死! 林洛看着化成人形的离牧,只见他唇角发白,面上额头上具是汗珠,想来是刚才一路急速腾飞,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离牧,咱们将赫连湛放到洞窟里吧。” “好。” 离牧立刻点头,将赫连湛背在身上,一起走进了那个入口狭窄的洞窟。 林洛记得,小说中写赫连湛重伤疗愈时,便是选择了这样的洞窟呆着,带上数十日,便可将体内残留的烈焰灼伤清除干净,重回新生。 步入洞窟之内,没有外头那么强烈的风雪,反倒是暖和了许多。 洞窟虽小,但中间却有不少突出而立的天然“冰床”。 让赫连湛躺在上头,正好合适。 林洛和离牧合力将赫连湛放在一处冰床上,看着赫连湛逐渐跳动的心脏。 这才稍微宽下心来一些。 “离牧你放心,这极寒之渊的冰魄最能治疗赫连湛的离火灼伤,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林洛看着坐立难安的离牧,出言安抚他,其实某种程度上,也是在安抚自己。 安抚自己难以安定的一颗心。 离牧颔首,他一脸感激地瞧着林洛,倏然跪在她脚下,一脸懊丧地垂首道:“是属下无能,蠢笨如斯,竟然在主人身陷险境时,还浑然不知,置身事外。“ ”若不是夫人,今日错过了救治主人的最佳时机,恐怕属下真的要抱憾终生了!” 林洛看着满心自责的离牧,将他扶起来,一脸善心道:“离牧,这不能怪你,赫连湛他将你我都骗了,他为了不让事情牵扯到你我二人,就想将我们两个支开。“ ”这件事,怪不到你头上,要怪,就要怪自作主张的赫连湛!” “他自己自然是得意了,他护住了我们命,自己去赴死,去跟仇人拼命,做他那自以为是的英雄梦。” 林洛说的一脸义愤填膺,将憋屈了一天的满腔怒火悉数骂了出来。 骂完以后,看着一脸目瞪口呆的离牧,她只觉得内心爽极了。 终于痛快了。 谁也没有看到,此刻冰床上的赫连湛,面部肌肉小小的抽搐了一下。 第30章 心疼 漫天飞雪, 像是要将这浑浊的时间全部覆盖一般。 赫连湛只觉眼前一片迷蒙的雪雾,蒙着他的眼,让他几乎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他走在荒无人烟的冰天雪地中, 看不到就尽头,就这么咬着牙一直往前走,往前走…… 深深浅浅的脚印落了一路, 转身往后看时, 却早已被飞雪覆盖,只留一片荒芜。 他的内心,也同这无边的荒野一般,被一种深深的孤寂感包围着, 让他的心变得极度焦虑,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只能一步步, 继续往前走, 哪怕根本看不道一丝希望的曙芒。 他要复仇, 他要毁灭这一些污浊与恶臭。 可是, 怎么这么冷、 真的好冷啊, 冷的刺骨,冷得让他的心都蜷缩成了一团。 他什么都没了,没有亲人, 没有家了, 所有人都想将他抓去, 想要他身上的蓝瞳血脉…… 他的眼前渐渐暗淡下去, 光线在他眼中慢慢消退,黑暗一点一点占据着他的视野,几乎要将所有的光点吞噬殆尽。 他轻轻闭上了双眸。 “赫连湛。” 突然,一丝清亮的女声灌入他的耳内, 让他挣扎起几分希望,慢慢睁开合拢的双眸。 眼前笼罩的黑暗逐渐消散,不远处一个身着斗篷,明眸善睐的女子,正在朝他伸出白玉一般的素手。 阳光落在她洁白的面颊上,生着淡淡的如羊脂玉一般的光晕。 她笑涡浅浅,垂角泛着化不开的温柔笑意。 “赫连湛,快过来,我带你走。” 赫连湛被那声呼唤拉回神来,那一刻,他的内心不再犹如冰雕般纹丝不动了,而是慢慢的活泛起来,生出了些许暖意。 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朝那个女子走去。 像是追逐一团光,又像是追逐一道温暖。 终于,他来到了女子身前,将手交入了女子的掌心。 暖意瞬间袭来,冲退他四肢百骸所有的不安与彷徨,让他重新获得生的希望。 “赫连湛,你醒醒,赫连湛,你不许死!” 赫连湛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见半跪在自己身前的女子,正满脸泪痕,双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掌,一遍遍哽咽地唤着自己的名字。 赫连湛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 林洛正沉浸在赫连湛方才身子发冷,似乎逐渐沉寂过去的悲痛中,抱着他的手早已失去了形象。 赫连湛冷不丁响起地声音却让她瞬间愣住了。 “夫人别慌,本尊还没圆寂呢。” 林洛将目光投过去,婆娑的泪眼,朦朦胧胧看到赫连湛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上,一双蓝眸不知何时早已睁开。 此刻里面正浮着丝丝促狭的笑意,瞧着自己。 她瞬间发现了自己失态,立刻松开了赫连湛的手。 她并未说话,只是站起身子,用袖袍轻轻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吸了吸发红的鼻子,然后冷冷瞧着赫连湛一眼。 “既然你已经醒了,便好好休息吧。” 林洛说完后,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徒留赫连湛一人,表情渐渐凝固地呆在冰床上。 心中像是少了一角似的,这种感觉让他格外难受。 这种感觉叫什么? 赫连湛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有一次父母吵架,母亲不理父亲的时候,父亲总会一个人默默坐在房内,目光呆滞的瞧着一处地方发呆,这种样子,像极了自己现在。 自己去追问父亲为何如此失神的时候,父亲管这种状态叫做——怅然若失。 当时蒙昧未知的自己,还天真的跟父亲说自己将来可绝不会这么蠢、 如今,却深刻体会到了这种滋味。 看着林洛毫无回头之意地往外走,看着那抹翩然的背影疾步离开自己的视线的时候。 怅然若失的感觉,占据了他整个心脏。 林洛一路小跑到了冰洞之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凛冽的空气。 此刻艳阳高照,离牧正盘腿坐在外面的一块方石上,守护冰洞内的安全,防止有魔兽进攻他们。 见林洛一声不吭地出来,且眼眶红红的,他面带疑惑:“夫人,您……” 林洛转头扫了他一眼,眼神清淡无波:“离牧,赫连湛醒了,你进去看看他吧。” 离牧的双眸迸发出喜悦的神情,他点点头,诶了一声,便转身跑了进去。 林洛站在冰洞前,一动未动,眼神投向很远处的地平线。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该如何面对赫连湛,赫连湛活下来了,她应该庆幸,应该高兴,应该欢心喜悦。 可是,为什么她此刻的内心却生出一股莫名的怒火呢? 她甚至不想同赫连湛说话。 她恨赫连湛骗她,恨赫连湛不尊重她的感觉,就自作主张安排替她好一切。 上一回,赫连湛明明说自己要改,可是,这一次,他又这么做了,他从来没有将她放在对等的地位上,从来没有。 他只觉得自己能操控一切,包括自己。 林洛这么想着,心头的怒意便愈发中烧,她用齿贝轻轻咬着下唇,柳眉紧紧皱着,一脸不好招惹的模样。 这时,离牧却从里面又跑了出来,对着林洛语气焦灼道:“夫人,您快去看看吧,尊上又晕倒了。” 什么?赫连湛又晕倒了? 按照赫连湛以前的身子骨,不应该如此脆弱啊,既然醒了,他定会自己调息修养,怎么会又让自己晕倒呢? 难道是自己方才的举动让他受到了打击,所以内心变得极度脆弱? 林洛心中莫名生了几分自责,脚下的步子自然也愈发加快了些。 等她跑到洞内的时候,赫连湛确实闭目躺在那儿,呼吸微弱,像是陷入昏迷的样子。 林洛的心中愈加自责起来,难道赫连湛就真的这么脆弱吗?之前无坚不摧的那个龙傲天去了哪里。 林洛情不自禁地在赫连湛的身边坐下,瞧着他的睡颜愣愣出神,她将手覆上他的面颊。 嘴里喃喃道:“赫连湛,你一定不要有事。” 赫连湛身上的呼吸突然重了,还没等林洛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已经被赫连湛一把拉到了身前。 她的身子贴在他的身子上,四目相对,两人离得极近,连呼吸都能互相感受到。 林洛看着赫连湛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 眸中由原先的诧异,腾地升起一片怒火。 她试图挣脱赫连湛的拥抱,却被他牢牢地禁锢在身前无法挣开。 “赫连湛!”林洛红了耳垂,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个名字。 身前的赫连湛却蓦然低低地笑出声来:“夫人不舍得本尊有事,本尊便依照夫人所言,醒过来了。” “你个骗子。” 林洛眸中满是忿忿地瞧着他,红唇微撅,气鼓鼓的模样。 赫连湛忍不住在她的嘴边啄了一口:“夫人生气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你无耻。” 林洛转过头,欲与赫连湛保持距离。 赫连湛却用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讨饶:“本尊错了,求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回。” 赫连湛开始使用一招叫做“死缠烂打”的法子,那是他父亲小时候告诉她的,母亲不高兴,有时候不是真的不理你,只要你发动攻势缠她,几轮下来,就没有不成的。 赫连湛此刻像是无师自通一般,猛然间,便想到这个法子,然后对着林洛使了出来。 “夫人,我错了,真的错了。” 林洛本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但赫连湛在自己耳边认了机会错后,她才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你……” 她恼羞成怒地转过脖子,却见赫连湛一双天蓝色的眸子正望着自己灼灼生光。 他的眼皮和眉梢耷拉了下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林洛愣了一愣,心中稍许一软,但想到赫连湛此前的种种,却又觉得心中压抑难捱。 便猛然一个抽身,脱离了赫连湛的怀抱。 她转身想走,却被人拉住了衣摆。 她回身,怒不可遏的望着赫连湛。 赫连湛却突然换上了万分可怜的眼神瞧着自己:“夫人别走。” 林洛不得不趁人,这张清艳绝伦的脸配上这样楚楚可怜的表情,很难让人不动容。 赫连湛继续道:“夫人,我真的知道错了。” 林洛忍住心头那份对他的怜爱,冷眼冷声道:“你不会知道的。” 然后将衣角一点点从赫连湛手中抽出,扭头就要走。 赫连湛看着林洛一点点从他手中将衣摆拉回去,大有一去不回头的样子。 他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抑制不住的震颤起来。 林洛回头瞧他,以为他又在装腔作势,并不想搭理。 “赫连湛,你以为我还会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吗?” 但下一刻,赫连湛口中却突然呛出一口一口鲜血。 “赫连湛!” 林洛惊呼出声,瞳孔睁地极大,一颗心忍不住疼痛起来。 她连忙扶住伸手朝向自己,想让自己别走的赫连湛,拥着他,轻轻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林洛的泪水不争气地吧嗒吧嗒掉下来。 “你是非要把我吓死才能满意吗?” 赫连湛一边低低地又咳了几声,一边仰头看着林洛,目光中却满是缱绻的笑意:“夫人,我以为你真的要走,一时情急,真的不是装的。”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相信你。”林洛眼泪滑落,看着赫连湛嘴角挂着血珠。 心中没来由一阵阵紧缩。 “那夫人原谅我了?” 赫连湛紧紧拉着林洛的衣袖,眼神卑微又委屈。 林洛被他这么几次下来,早已弄得没了脾气。 连连颔首:“我可以原谅你,但你,得说出自己错在哪里才行。” 第31章 甜甜的he 赫连湛猛然抬眼, 只见林洛撅着嘴,满眼不虞地模样。 他微微转了转眸子,拉着林洛的手哀求道:“好夫人, 是我错了,我认错还不行吗?” 林洛没料到他会这么快服软,轻垂眼眸朝他看去, 只见赫连湛冲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一副可怜又委屈的模样。 他还觉得自己可怜了? 林洛气不打一处来,别过脸冷哼了一声道:“错在何处?” 赫连湛垂着脑袋一副委屈状:“不该扔下夫人,独自一人去面对危险。” 他倒是心知肚明自己气在何处,那既然这么清楚, 又为何非要舍下自己,让自己伤心难过? 林洛眼眶不争气的发酸, 一时间泪眼汪汪的感觉席上来, 她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 吸了吸鼻子。 “还有呢?” 她的声音低低的, 压抑着哽咽地情绪, 又带着些许责备的情绪。 赫连湛小心翼翼地瞧了林洛一眼,极为小声道:“不该不尊重夫人,瞒着夫人行事。” 林洛瞬间爆发了, 她转过脸看着眼前这个心虚的家伙吼出了声:“那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思, 为何还要这么做, 你知不知道, 要是我来的晚一些,你就没命了!” 突然爆发的情绪,让她强撑着没有落下的眼泪顷刻崩泄而下。 赫连湛看着眼前冲着自己落泪的林洛,惊惶的神色立刻溢满了眼眸, 刹那间手足无措起来。 他强撑着身子站起来,笨手笨脚地开始将林洛脸上的泪珠擦去。 林洛在自己面前流泪,这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招架。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揪在了一起,这种又痛苦,又憋屈的感觉,是他几百年的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 但面对咬唇流眼泪的林洛,他只好捧着她的脸干巴巴地安慰:“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好吗?” 林洛的抽泣声顿了顿,泪眼婆娑中,她看到赫连湛竟然无比粗苯地在用手指替自己抹眼泪。 用极其小心地话语安慰自己。 “赫连湛。” 她咬着牙轻轻吐出这三个字。 赫连湛的目光立刻凝滞,呆呆的瞧着她。 “你以后,如果再骗我怎么办?” 林洛一抽一噎地对着赫连湛道。 赫连湛连忙道:“再骗夫人就让我用坠……” 话还未完,就被林洛用手掌捂住了嘴巴,赫连湛的长眸一刹那张大,里面闪着惊诧之色。 面前的林洛停止了哭泣,肩膀不再颤动,身子已然平静下来。 她的眼中还残留着晶亮的泪光,却突然生出了些许带着笑意的神采。 林洛冲着赫连湛微微勾了勾嘴角。 “不许你再说下去了。” 那声音带着哽咽后的余音,绵长而软糯。 她吸了吸鼻子,满脸正色道:“以后,你必须陪着我,不许再乱跑,知道吗?” 赫连湛极为乖巧地点点头。 林洛这才将捂着他口鼻的手放下。 她语重心长地对着赫连湛道:“你的命,是本姑娘废了千辛万苦才救回来的,我可不想你死。” 赫连湛低声呢喃道:“我没说要死……” “你的命,要留着报恩,知道吗?” 林洛轻轻挑了挑眉毛,冲着赫连湛笑了一笑。 赫连湛愣了愣,眼底浮上一点一点的喜悦之色。 下一刻,他执起林洛的手。 一把将她搂紧了怀中。 微热的鼻息落在林洛的耳畔,那声音温醇又磁性。 “夫人要我如何报恩?以身相许行不行?” 林洛耳根一红,下意识就像推开他。 那胸膛却极其厚实,任她怎么推也推不开,反而被那人更用力地揉在怀中。 “夫人这么快就嫌弃本尊,本尊可要伤心难过了呢?” 赫连湛瞧着怀中面色绯红的林洛,满眼皆是深深笑意,那声音温柔地简直要滴出水来。 “哼,就知道捉弄我,我不理你了。” 林洛满脸羞涩的别过脑袋,嘴巴嘟起,气呼呼的模样。 唇角却不经意被面前的人啄了一口。 她转过眸子,撞进了一双浸满宠溺之色的眸子。 赫连湛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瞧着她,嘴角的弧度好看极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郑重其事地开口了。 “夫人,我喜欢你。” 林洛的嘴唇微微张开,满是惊诧地瞧着赫连湛。 为何他要突然说这个? “我赫连湛活了这几百年,从来都是为了复仇而活,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我有过这样的体验。” “是你的出现,让我体会到了那些不一样的情感,你不开心,我会难过,你流眼泪,我会心痛,你害怕忧愁,我会焦躁难安。” “你知不知道,以前我从不怕死,我认为自己生来就是要与天地同灭,可那日,在爆破九渊离火的那一刻,我害怕了,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 “我在想,若是你生气了,若是你难过了,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所以,最后的一刹,我收回了几分力量,给自己增了几分生的希望。” “林洛,是你让我活了下来,是你给了我新的生命。” 听着赫连湛娓娓诉说着发自肺腑的真心话,林洛愣住了。 他竟是为了自己,才留下了生的希望? 她知道的,赫连湛生来就是毁灭的代名词,他走到哪儿,哪儿就会有灾祸, 似乎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毁灭一切,而他最终的结局,就是自己毁灭自己。 他并不想活着,他活着,只是为了复仇。 所以当大仇得报的时候,也就是他魂飞魄散的时候。 所以,他完全是为了自己,才想活下来的。 林洛瞧着眼前这双充满深情的眸子,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胸口,让她整个人瞬间都被感动所占据。 她用力搂住赫连湛的身子,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闷声闷气道:“傻瓜。” “今后再也不许做傻事,知道吗?以后你的命是属于我的,没有我的命令,你再也不许离开我,知不知道?” 赫连湛低首瞧了一眼埋在自己身前的女子,笑意浮上眼底,轻快道:“夫人之命,为夫岂敢不从?” 林洛抬起脑袋,瞧着他一脸严肃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谁耍赖谁是小狗。” “好好好。”赫连湛一边颔首,一边轻快地笑出声来。 抬手将林洛额前的碎发抚到而后,眼中似有星河流淌。 “以后夫人在哪,我就在哪。” 林洛依旧搂着他没有松开手,眨了眨眼睛狡黠道:“那夫君可愿随我天涯海角?” 赫连湛眸中的缱绻更深了。 “好啊,夫人想去哪里都可以。” “嗯……”林洛仰头瞧他,拖长调子思考着。 “冀州天泉山,雍安香雪海,北冥石八洲,江南桃花林……” 她靠在赫连湛的怀中,就这么说了很久很久。 赫连湛极为耐心地瞧着她,眼中满是宠溺,不住的点头, “好,夫人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以后,我们每年都去一个地方,可好?” 林洛启唇而笑:“那你愿意一直陪我在外面,不回神魔宫了?” 赫连湛笑吟吟道:“怕什么?一切不是还有离牧吗?” 赫连湛说着这话的时候,目光望向林洛身后。 林洛转头,却见离牧方不知何时进来的,看到二人此刻亲密无间的模样。 林洛立刻脱离了松开手,退后几步,脱离赫连湛的怀抱,并与他保持着一些距离。 她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离牧方才进来的时候,见到二人重归于好,心中也是极为高兴。 他笑着冲赫连湛连连点头。 “主人和夫人想去哪儿玩,尽管去,神魔宫内的一切大小事务,属下都会全部打理好的。” 林洛羞赧地瞥了一眼离牧,看来刚才他听到了二人不少的对话。 她娇羞的喊了一声,焦躁地跺了跺脚,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赫连湛却绕过来,面对自己道:“听到了吗?离牧都答应了,夫人还犹豫什么?” 林洛斜眼瞧了一眼赫连湛,娇嗔一声。 “哎呀,我不是在犹豫。我是,我是……” 话音未落,赫连湛截断道:“所以,夫人这是同意了?” 林洛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 赫连湛笑了几声,转头对着离牧道:“先前夫人来的时候,因为仓促,本尊并未与夫人行过大礼,如今,本尊想将这场喜事补上,你觉得如何?” 离牧满脸赞同:“那便太好了,属下极为赞同。” 赫连湛所有所思道:“本尊想携夫人去苍岚山,那里上可通天,下可入海,在那里拜天地,便等同于天地同鉴,相传可守三生三世。” “好。”离牧满是激动道:“那属下这就差人去准备。” * 几日后,苍岚山上风景秀美,绿草茵茵。 苍岚山离天极近,天高云阔,四周云海翻腾,山下是奔流不息的蔚蓝大海。 林洛着凤冠霞帔,灼若芙蕖,明艳无比。 她微笑着一步步走向那个站在参天古树下,着一席喜服的赫连湛。 他眼中是深深的缱绻和温存,嘴角勾起化不开的笑意。 他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天地寥阔,仿佛整个山海间,唯有林洛一人。 林洛一步步走到赫连湛面前,紧紧拥住面前的人。 这辈子,再也不松开。